大山深处有座美丽的锰城
汽车沿着山路蜿蜒盘桓,终于停驻在松木塘镇镇政府上两公里处的枫树坳。我拖着疲惫的行李,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石坎子路,不自觉地抬起了头。那棵枫树,兀然矗立于村头,依旧如同当年离家时那般,如巨人般沉默地俯视着山坳,也俯视着我。它默默矗立在那里,竟像一位早已等候良久的故人,伸出繁茂的枝叶之手,轻轻将我揽入怀内,抚慰我一身的风尘与疲惫。
我走近古枫树,仔细端详,那树干粗壮厚实,确实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得过来。树干上,深深浅浅的沟壑纵横交错,如同老人饱经风霜的皱纹,又似大地沉默而倔强的掌纹。几处枯瘦的枝干,蜷曲着伸向天空,如同干枯的手指,挣扎着抓住过往的流云与岁月;然而更多的枝条却依然伸出了层层叠叠的绿叶,蓬勃舒展,覆盖出一片巨大的绿云,绿云之下,是片片清凉如水的浓荫。阳光只能穿过枝叶的缝隙,投下几片斑驳陆离的光影,也轻轻地,柔柔地洒在我肩头。
我倚树而立,将脸贴在它粗砺的树干上,一股清凉之气透过皮肤直透入心底。闭目之际,仿佛听见了树身内,年轮无声转动着时间之轮;更似有脉搏在沉稳跳动,一下一下,呼应着我胸腔里涌动的血液——这棵树,原是用它自己的生命,在丈量着光阴的厚度与乡愁的深度。

不知何时,我竟靠着树干沉沉睡去。梦里,我分明变成了稚童,在树下追逐着飘飞的枫叶,在树根盘踞的石块间攀上爬下。树影婆娑,树下的嬉戏笑语,恍如隔世;树影摇晃,树下的笑语喧哗,却分明在耳畔清晰回荡。醒来时,已是夕阳西沉,晚霞如血。古树沐在余晖里,枝叶边缘被镶上了温润的金边,如同被点亮的古老油灯,静穆地燃烧着。晚风穿过枝叶,叶浪翻腾,簌簌作响,如切切私语,又似绵绵叹息。此情此景,忽然觉得,树与人原是一体:树身那些横竖的沟壑,岂不正似游子行囊上被岁月磨出的累累划痕?而它伸向天空的枝桠,何尝不是我们向着远方日夜挥动的手臂?

古枫树默默无言,却深藏了记忆的刻痕。它伫立于此,朝朝暮暮,凝望着小径,犹如守候着某个早已铭刻入骨的约定。它那浓荫如盖,像是母亲摊开在村口的怀抱——这怀抱,年年岁岁,始终在等候着远方的游子,只为了抚平他们漂泊的倦意,安放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终于明白,我们常以为树在等我们归来,而其实我们一生行路,无非是要找到树影下那个未曾走远的自己。树影深处,归客眼瞳深处,竟映照出彼此最初的容颜——这树,原来正是我们安放在大地上那永远绿着的灵魂。

能沉静心灵的故乡山水
背景音乐 小琢《桃花江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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