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新春雪

青岛今冬一场像样的雪也没下过，即使天气预报今天明天后天地报了又报有雪，天，不是飘点零星雪花应付应付，就是一推再推地就推黄了。就像被黄世仁催债的杨白劳，不用借口，就是一个躲。但是大年一开头，自杨白劳偷偷跑回家给喜儿扎上红头绳，喜儿一开口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便开了挂似的一场接着一场地下，一场比一场大。天哪，这雪下的，直教人想大喊一声，爽！ 对于南方没见过雪的人，雪是他们魂牵梦绕又想一睹为快的景致。据说南方的“小豆包”们，今冬上东北看雪，滑冰，堆雪人，看江钓，观冰灯…就过足了雪瘾，也为东北经济添了一把火。 但是，对于看惯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东北人，青岛这点雪着实没放在眼里。可青岛这边不仅官媒连篇累牍地发出暴雪，大雪的预警，物业管家也见天着在群里友情提示，简直满网都飘雪了，满世界没有不知道青岛下雪了。大人孩子欢天喜地跑到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铲雪车在道上撒盐融雪；满大街都是五颜六色除雪的身影；满耳朵都是远近铲雪的声音…这里车滑了，那里连撞了，简直是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花儿是我们社区的工作人员，对老人尤为关爱。她是个话少心热，沉稳有度，自然朴实的女子。她本是土生土长的芍药花，并不出奇，但将真情实意落在点点滴滴的行动上，诚恳所致，绽放的必是一朵奇葩。正可谓：芍药含笑撩人心，婉约风情世间稀。她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年轻人，不图名利，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做人之所做。做事有板有眼有头有尾有礼有节。逢天况恶劣，她叮嘱老人不要外出，送菜打水；逢病，陪医送药床前照料；逢节包饺子送家肴；逢有心结，她尽心力帮助解开…让没有女儿的人深深感受到小棉袄的贴心与温暖。正是因为她们的关照，老人们才得以在狂风暴雪中安然，在平常日子里熨贴。 雪霁次日，我和花儿坐在阳台上，花儿说，她们几个女子全都不敢开车上班了，相约着一路走一路说笑着过来，即使这样，也还免不了一不留神摔个屁股墩。记得知青那会儿，老农指点我们走夜路时的谚语，黑泥白水黄干道，非常受用，有效地使我们避免了尴尬和危险。我也似有经验地指点她，宁走雪上也不要走冰上，即使雪下有冰，因雪的摩擦，最多闪个趔趄也不至于摔倒。 一连十来天青岛的春雪不断，想送来拜年的小孙女和姥姥上地铁站，走到楼下一看，满地的碎镜子！孙女年方十二，亭亭玉立，自是勇敢，左边挽一个姥姥右边搀一个奶奶，三人像跳天鹅舞似的拈着衣襟踮着足尖小心翼翼地移步，可没走几步，还是泄了气。连日来网上铺天盖地晒的都是因雪而出的洋相和快乐，不由得想起早年在东北时的情景。 我生活过的盛京，一冬都被镇在雪里，路边的雪永远齐腰多高，房顶的雪经久不化，檐下的冰溜子钟乳石般垂挂，冬天因雪而令我们异常快乐地活在童话世界里。女人们及时地披挂上裘皮大衣，小孩子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多大的雪男人照样骑自行车像骑马一样悠然，马路上照样车水马龙，生活照样井然有序。记得不惑之年，从家里到酒店接待一个京城知名作家。傍晚，盛装出行，里衬格呢长裙，外披羊绒大衣，关键是必脚踩高跟短靴…那是一个严冬，华灯初上，如汉白玉石铺就的十里长街，是雪与冰掺和而覆盖在柏油路上足有半尺多厚的路面，由一场豪雪接着一场豪雪，这场雪未除净那场雪又落下重重积压而成，并有车辙道道，脚窝行行，会令人想到李白的《行路难》。路上行人寥寥，那年头只有公交车可乘，而公交车永远挤得跟沙丁鱼罐头，所以步行不失为另一种好的体验。走在街上，随着脚步，浏览似天上的街市夜景，海市蜃楼，霓虹如幻，竟忘记脚下的艰险，居然步履稳健，一口气走了好几站地。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生活。寒冷与艰辛却是蕴育热烈与幽默的土埌。全国最著名的小品演员和段子手都盛产和云集在这个地方。外地人听这疙瘩人通电话都感慨说像听对口相声一样。所以央视给这个城市概括的广告语是，最活力四射的城市。 我对造访过的北欧非常感兴趣，一直还想再补补课。找来有关北欧的纪录片，看那里的人们在极昼与极夜，以及长年积雪的环境里怎样艰难而乐观地生存。 北欧冬令时上午9点天亮，下午1点天黑，白天只有4个小时；反之夏令时的白昼长达16一20小时，瑞典达21小时。我们去时正值5月，晚上9点多太阳还高悬半空，下了大巴车，邻近我们入住的酒店，有许多夜店和消遣的人群，瑞典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从纪录片上看，冬季人们举着火把在雪地上聚会玩耍。他们对付雪崩的智慧，抵御因冬令少见阳光而抑郁的智慧，快乐地在极端气候中生存的智慧…都因环境而成就。倘若觉得色彩缤纷的房子只为好看就有点肤浅了。 人是环境的产物。像中国的东北，新疆，海南…这些生活在极端气候环境下的人乐观与智慧都是并存且放大的。 青岛人有福了，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兼融南北，深谙孔孟，性偏温良；冬天有雪却很少，一旦下雪，人就惊喜而不可名状，所以一些混乱，一些洋相，一些束手无策，实属正常，正常。 2024.2.25 于青岛舒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