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咪

文/刘一瓶

每晚收拾妥当，餐桌就当书桌，餐桌离厨房近，厨房充满了生活气息，五味杂陈都在里面，在餐桌上看书写作都能找到感觉。

看了一会儿书，起身倒了一杯水，低头的瞬间，恍惚有一个小小的黑影从眼前溜过，以为眼花了，过了一会儿，小小的黑影出现了，是一只小老鼠，它站在厨房门口，一点也不陌生，小爪子搭在胸前，红红的小眼睛看看我，好像说，姐，这大半夜的还不休息，到你家厨房找点吃的还真难。我们对视了一会儿。它就藏起来了。

第二天我检查了一下，是从墙壁穿电线的缝隙进来的，要是我家的欢欢在就好了，早把它消灭了，哪容它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屋里跑来跑去。

欢欢是我的猫咪，我还真的很想它，想它的安静，懂事乖巧，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有时梦到它，我叫着它的名字，它箭一般的跑到我身边。

欢欢到我家时刚满月，正好女儿也有了玩伴，从此我家有两个小猫，欢欢虽然瘦很活泼，什么都可以成为它的玩具，一张纸片，一根毛线，一个皮球，都可以玩上半天。欢欢爱干净不在屋里便便，就在窗台下面放一块木板，刚开始它小心翼翼，像小孩走路，怕磕跟头，练习了几次，胆子大了起来就跳上跳下的。它是女儿的小跟班，女儿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欢欢精神头很足，每天都早早醒来，它的小爪子搭在女儿的枕头上，等着她醒来。欢欢也跟着女儿在地上走来走去，玩了一会儿，欢欢开始洗脸，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它洗脸朝东边方向，女儿就会说，今天外婆会来。那时娘家除了妈妈和姐姐来看我，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有一句歌词说，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而生活和青春的我开了一个玩笑，一场大病之后几近瘫痪，尤其怕感冒，如果患上感冒，头不能动，吃饭都成了问题。有时起床都没力气，三岁的女儿会给我倒水，欢欢就在后面跟着她。她们俩看到我心情好，就高兴的在一边玩，看我睡着了，她们就悄悄地出去玩。我心里暗暗说，我有两个懂事的孩子。

天气好时，就领着两个孩子到前面的山坡上走一走，我走路慢，欢欢和女儿在前面等我，我追上她们，她们再跑到前面。山坡上每天都有羊群，羊儿吃饱了，就卧在半山坡休息，半山坡温暖舒适，阳光充足。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绿绿地草地，这边是一望无际的雪里旺，坐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雪白的羊群，心里没有了杂念。

有时生病也不一定是坏事，能收获很多人情冷暖，更能感受生命的意义和脆弱。欢欢和女儿的玩具都是我制作的，用花布缝制布娃娃，缝一个小口袋拴上绳子，给欢欢玩，她们俩玩的很高兴。那时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洗衣机，没有冰箱，只有一屋，一床，一桌，一锅，一个月按时送到的两本《读者》，读者是当教师的表哥给我订阅的，每月两本，风雨无阻，表哥说，读书吧，书能疗伤。

欢欢一天天在长大，灰色的毛发很光滑，头顶上有黑白两个点，脚上也是，像梅花的花瓣，梅花是我最喜欢的花儿，我觉得欢欢是上天赐予我在窘境之中的礼物。

我们相拥着度过一个个冬天，春天来时，路边的车前草，狗尾巴草，喇叭花，欢欢都喜欢去闻一闻，还跑到车前草上打滚，再吃上几口狗尾巴草，再吐出来，像抽烟被呛了一下，跳起来，再继续玩。别人喊它欢欢，它理也不理，只有女儿喊它，它会马上跑过来。

转眼欢欢来我们家两年了，女儿也上小学了。

女儿上学，欢欢送她到大门口，感觉它失落了许多，下午欢欢就蹲在门口等女儿。

我在书桌看书的时候，它从外面走进来，跳到桌子上趴在书上，整个身子将书覆盖，我抱起它，欢欢就像一个小孩，在我怀里呆了一会儿，它跳下来就走了。一会儿，它就回来了，叼着一只小老鼠，小老鼠“吱吱吱”地叫，欢欢就是不松开，它的脸受伤了，显然它也是跟小老鼠搏斗了，这是它第一次捉老鼠，预示着它长大了。

欢欢有时在山坡上捉回一只麻雀，有时是一只大老鼠，把它的战利品放在那儿，它呼呼大睡。欢欢爱肃静，家里有谁来，它嫌说话吵，就从床上跳下来到院子的墙根下晒太阳，夏天热时，它就到院子的水泥筒里乘凉。

欢欢喜欢表功，经常把捉来的老鼠放在屋门口，排成一行，我早晨起来打开门，就逐一检查，我指着那些风干的老鼠还有被毒死的老鼠告诉它，这样的不能吃，要捉活的，明白吗？它喵呜喵呜地叫，欢欢聪明，它记住我的话，它没有吃过那些毒死或死亡的老鼠。但是它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女儿上学后，它就去前面的山坡，三四天都没回来，我找过，在山坡喊它。夜里听到响声就去开门，打开门又不是。

那天夜里刚要睡着，听到它挠门，赶紧去开门，它站在门口，呼吸急促，见到我，就趴在那儿，抱起它，发现它的脖子被一道铁丝缠绕，找来钳子，小心将铁丝剪断，欢欢休息了一天，还像从前那样活泼可爱。

欢欢是只母猫，每年生两窝猫仔，有时是双胞胎，有时是三胞胎，它把小猫身上的毛舔干，猫仔就到它怀里吃奶，它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看着这有爱的画面，心都被融化了。

欢欢爱捉老鼠，而且本领越来越高，它提前观察老鼠的行动路线，它瞅准机会，等老鼠出来，一个健步冲上去，咬住老鼠的要害。就像一个武林高手。它把捉来的老鼠当教具，教育孩子，喊来毛绒绒的孩子，表演它捉老鼠的绝技，它把老鼠放地上，老鼠以为能逃活命，刚要跑，欢欢轻轻用爪子一按，老鼠又被捉回来，反复几次，直到老鼠没了气息，可是猫仔玩心重，胆子也小，没等学会捉老鼠的本领，就被送人了，家里实在养不了那么多的猫。

有一年，欢欢生了三胞胎，满月就送人了，欢欢回来不见了孩子，就房前屋后的找，叫声像哭泣。一连几天，欢欢郁郁寡欢，不爱搭理我，拿给它最爱吃的鸡蛋和方便面它也不稀罕。一天中午它睡醒后，就到前面的山坡了，晚上也没回来，它一定生气了，七天它也没回来，我不敢想它怎么样了，满山坡呼唤它。女儿也着急。邻居大虎告诉我，他爸爸家的储青窖里有一只猫，我急急忙忙的赶去，果真是欢欢，大虎找来一个长竹竿，欢欢爬了上来，三米深的储青窖，它一定是捉小鸟扑空掉进去的，欢欢瘦了许多，人说，猫有九条命，这句话我信。

欢欢还是去捉老鼠，它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一次竟把一只受伤的啄木鸟捉回来，啄木鸟也不示弱，用嘴啄它。我给啄木鸟包扎好伤口，啄木鸟飞了几次才飞走，欢欢看着我，到一边睡觉去了，有些不情愿。一日早晨还在睡梦中，被凉醒了，是一条小蛇，我吓得坐起来，这是欢欢的杰作，蛇受伤了，欢欢的嘴巴也受伤了，我小心地用铁锹把小蛇送到前面的山坡。表扬了欢欢，告诉它，你的职责是抓老鼠，它不瞅我，用爪子蒙着脸。

欢欢是一个勤劳的猫咪，冬天也不闲着，到附近田地里的高粱秸秆，大豆秸秆里捉老鼠，捉回老鼠不怎么吃了，咳的厉害，吃饭喝水也咳嗽，慢慢就不爱出去了。一次它想从床上跳到窗台上，几次都掉在地上，最后一次，它用尽力气跳到窗台上，望着天空飞过的小鸟发呆。它一定在想，那些动作以前它一下子就能完成，现在却跳不动了。我看着它，它转过头不看我，抱起它，我把脸埋在它柔软的背上，眼泪几乎掉下来。

欢欢老了，连叫声都那么苍老。

此后的一些日子，它哪都不去，躺在沙发上望着屋里的一切。

在一个明媚的清晨，当漫山遍野的雪里旺枝条吐出嫩芽，欢欢走向前面的山坡，留下决绝，孤独，优雅的背影。

2023.2.20

刘一瓶，笑意嫣然，一粒彩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