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的记忆
2022-1-25虎年春节快到了,记得小时候过年,除了盼着穿新衣裳,家家过年杀猪宰羊,糊灯笼,放鞭炮,贴春联,好不热闹。不过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年节做豆腐,二个壮汉在炉灶上摇豆腐的耍戏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每年腊月将近,家里就会磨黄豆,叫上本家大哥来家里做豆腐,他是个做豆腐的高手。一口大锅架在炉灶上,准备好放豆腐的木框模具。豆糊在锅里熬煮,二个大汉揪着一块纱布在热气腾腾的锅上面摇啊摇,沥干之后再放在案板上发力揉,生怕浪费掉一滴豆汁。残留在纱布里的豆腐渣捏成球形,晾在窗台留着喂猪。过滤好的黄豆汤烧开,适时浇上卤水,豆腐就会神奇地凝结成小块。如此反复几次,豆腐块越来越大,捞出压在准备好的木框里,用纱布包好。最后放上一块衬板,一大块石头压上去,大概几个时辰,整块的豆腐就做好了。 小时候我是个小馋猫,每次都拿个碗,但等豆腐结块就盛半碗豆腐脑出来,加点麻油,葱花和醋,尝尝鲜,至今还记得那个香味。 记得那时候每年我都和堂哥拎个簸箕一大早去找卤水的原材料。一般都是收集墙角旮旯掉下的风化土,颜色偏红,用簸箕扫回家,交给大人用水过滤沉淀,做卤水用。我好几次问过大人,那是人们小解的地方,能吃吗?不知道他们是不懂还是不愿意,这道化学题压根儿没有人理会过。 在北方老家豆腐和土豆粉是杀猪菜的必需品,猪脖子肉土话叫槽头肉,和老豆腐一起炖,那才叫个绝。那个年代人们肚子里缺油水,杀猪是一年一次难得的解馋机会。也难怪记忆中会杀猪的屠夫好像都是肥头大耳,我吗瘦得像个猴。豆腐师傅都是香饽饽,年关一般都要预约。因为火候程序把握到位,做的豆腐才筋道,烩菜煮不烂,而且散发着浓浓的豆香。 豆腐是我们中国食品中的瑰宝,有清白富贵的寓意,相传是三千年前汉代的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因为豆腐是廉价的食物,所以向来不被视为“珍馐”之列,特别是南方,有豆腐不上席之说。 对家乡的爱恋,常常会寄托在一些平凡的日常事物中。不管你是哪乡人,豆腐有逾百种吃法,各有各的情怀,豆腐其实是渗合了某些情感因素做成的。胃是有记忆的,它印记着你的出处和成长。离开老家快四十年,我到现在还是喜欢卤水老豆腐。那种娇嫩的所谓南豆腐或日本豆腐我不太感兴趣,没有那个味,软乎没咬头。长三角人们嬉说的男人都爱吃豆腐,大概就是取豆腐白皙娇嫩之意。 现在日子好了,豆腐成了中国人的日常。我不吃鱼虾无所谓,但不吃肉和豆腐有些为难。夏天,饭桌上放一盘凉拌豆腐会增进你的食欲;冬天炖一锅喷香烫热的五花肉,冻豆腐,粉丝熬白菜(或酸菜),也是一道不错的美味佳肴。 来南方生活二十几年,我发现南方人对吃这件事的确更精细。比如油豆腐就是江南特色,而豆腐干更是普遍的下酒之物,美其名曰香干。应季的蔬菜炒香干是江南素菜的必点菜品。臭豆腐也是道地的吴越地方特色。不过我有些执拗老派,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记得有一次朋友宴请,一锅大肠臭豆腐进了包厢,我直接冲了出去。固执的我迄今还没吃过,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聚餐自然会跳过这道口水菜。 如果你贪喝两杯,那么豆腐干,油豆腐更是你离不开的好伙伴儿。“一斤绍酒。菜?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工“。读过鲁迅先生《在酒楼上》的人,因为这句话,都会念起家乡的烟火光景。 苏州产豆腐干不错,上次一个宁波的朋友来苏,为这事还和同桌的苏州朋友争执了好久。后来回去专门寄了些给我,紧跟一个电话追问:兄弟,你说究竟哪个好吃?我只能说,各有特色,有鲁迅帮忙,宁波绍兴的豆腐干更有文化味儿。 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老病死。家中老人下世,江浙沪民间有吃豆腐饭的习俗。葬礼结束后,丧家要举办酒席(雅称豆宴),酬谢前来参加葬礼以及助丧赙奠的人。过去这种酒席一般为素席并以豆制品为主,其后逐渐变异,佳肴美味之丰几可比拟喜庆之宴,惟一碗豆腐羹必不可少,所以称为豆腐羹饭,流传至今。 苏轼赞豆腐是“煮豆为乳脂方酥”。小豆腐,大乾坤。豆腐不仅是国人的日常佳肴,以其丰富的烹饪方式也征服了外国人的味蕾。英文的豆腐就是Toufu, 应该是借了早年出洋的福建或广东话。由于工作的关系,我接待的不少来华外国人都知道麻婆豆腐。在华人聚集的北美,麻婆豆腐和左宗棠鸡是中餐厅的必备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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