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花头巾
2019-9-24上海,你好!
一九九二年那个夏天,我出差去上海,陪一个英国客人谈一个大型进口设备招标项目。 几家供应商竞标谈判,我在外滩的和平饭店一住就是十天。诺大的房间,一台小电视,要搬着板凳坐在床前才可以看清楚。实在无聊,想起了联系以前的客户兼老朋友Mike。Mike是一家瑞士公司驻上海代表处的首代。 一踏进办公室,我感觉很温馨。一套园林宾馆的大别墅,上面住人,下面办公,还有个阿姨做饭。第一次看到公司有这样的family氛围,五六个员工,像是一家人,很温暖。 楼梯的边上,坐着一位小姑娘,她甜甜的冲着我微笑,我礼貌地说: “你好!” “你好,钮先生!” “我们好像没见过,” “嗯,但是经常接你的电话,你的声音很特别。” “好吧!” “我是Jane。” 她起身伸出了手,我们礼节性的握了手,借机我近距离偷偷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自然的聊天,感觉并不陌生。她皮肤白皙,眼睛不算大,是那种丹凤眼吧,厚厚的嘴唇,很喜欢笑。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的韩玉秀,著名演员盖克。 她个子不是特别高,身材丰满匀称,屁股微翘有点大,是那种传统意义上认为生儿子的体型。 后来才知道,Jane是西安人,纺织专业毕业,因为男朋友,才来上海工作。我朋友公司有一部分业务是中欧纺织品贸易。 我们见过几次,我在上海出差总是会去看看Mike。Jane人很随和,聊过几次天。印象比较深的是她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她和她男朋友在火车上邂逅,彼此吸引,萌生了爱情,Jane就来上海工作,住在男友家。 我回到北京,我们平时也从不怎么联系,她只是传递Mike和我的电话信息,偶尔帮我做一些上海的酒店安排等。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去上海出差,在Mike办公室没有看到Jane,我问了Mike,说她一个月前突然离职了。 我非常惊讶,问Mike,: Why? 他只是耸耸肩说: I don't know, it's a pity, but she was very good indeed. 【不知道,她很优秀,有些可惜】
北京,厦门
时间又过了许久,大概是九三年,我当时在亚运村一家美国公司北京办事处工作。记得是初冬的一天,那天天气特别冷,我外面办事回来,路过在办公室楼下的公交站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回头细望,wow, 是Jane。 我急忙走过去,记得Jane围着一条艳丽的丝质花头巾,头巾在冷风中飘动着,脸冻的有些僵硬,她双手揣在棉袄兜里,还是那样朝我抿着嘴笑: "真巧,怎么是你?" "我现在在一个西安保健品公司驻北京办事处工作。" "太好了,以后多联系,我就在这个楼办公,改天请你吃饭。" 寒暄之后,我们留了电话,在寒风中微笑着挥手道别。 过了些日子,Jane来电话,说要打印一份简历,想看看其他工作机会,单位领导在不方便,让我秘书帮忙。我欣然答应了,那是我们第一次吃饭,长谈,我才真正了解到她离开上海的原因。 有一次逛街,Jane在上海人山人海中,撞见她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孩手牵手,才发现他同时还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 曾几何时,Jane为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在长江大桥上面走了一夜,最后还是奋不顾身来到男朋友身边,做了妈妈眼里的”坏女孩”。可是理想爱情终究输给了骨感的现实,那个年代户口,房子都是未来走向婚姻的隐形危机,特别是孩子户口要跟着妈妈走。即便如此,Jane顶着巨大压力,尝试着努力工作,学习上海话,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为了这份情感,她豁出去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打碎了她所有的梦,Jane的天塌了,她不顾一切,不想听任何解释,拿了几件衣服,离开了上海那个永久的伤心地。这对一个向往理想婚姻,离家来沪的外地女孩来说,是莫大的屈辱。更糟糕的是她无人言说,一时不知道去那里,心痛到谷底,要怪只能怪自己。 陈建功曾经这样写道:“曾经彼此相爱相知的伴侣,把现实生活得图画撕得粉碎,曾经千般恩爱、万般柔情变成犀利的言语利剑,将彼此伤害,留下的怕是只有怨恨。你描绘的美丽未来只是一幅构思的画,当这幅美景飘逝时,你会滴血,你会疯狂。” 后来才知道,Jane那个时候父亲离世不太久,妈妈和哥哥弟弟在西安相依为命。男友的出轨对于她来说,那是惊天霹雳,雪上加霜。 我很同情Jane的遭遇,不过她很坚强,已经完全从失恋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我们谈得很轻松。这只是她的初恋,这份爱已成往事,只是她成长的一部分。 吃完饭,我们在亚运村散步,最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康乐中心。里面有好多玩的项目如保龄球,最后还是步入了KTV。 那时候KTV是个新鲜玩意儿,一个灯光闪烁的大厅,一台点唱机,没有咖啡,只有茶和啤酒,好像不是周末,只有几桌客人,点歌也不用排队。 我不太会喝酒,但是那天我选择了一瓶喜力,Jane和我一样,喝了就脸红。我那时口袋里还算富裕,唱过几次,借着酒劲儿,唱了童安格的《爱与哀愁》,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星之一。酒壮怂人胆,好像唱得还不错,又唱了几首英文歌,都是大学时喜欢的老歌,记得有《sailing》。 中间我们还跟着音乐跳了几曲二步,就是贴着面的那种。我至今记得我的心脏像跑火车一样,无法自已。我知道,这不完全是酒精的作用,我喜欢Jane。 夜色已晚,临近午夜时分,我们不舍分开,不愿离去。即使是干柴遇到烈火,尽管我的思绪是小猫抓心,那个年代,彼此的矜持还在作怪。思量许久,没有勇气把她留住,还是我的理智驱使我把Jane送回了宿舍,一切都还是留给以后。 那是一个难忘的良宵,我们都还记得,多年以后聊天还常常记起。
Jane的办公室在圆山饭店,离我不是很远。一个周末,我约了她,她得值班,我想过去陪她。 没有了酒,我自觉有些许不自在,Jane 倒是很大方。那天我们聊得不多,好像是我在没话找话。Jane坐在电脑桌前,挖着地雷,修改着文件,我在背后转悠良久,心有所谋,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我从后面抱住了她。我隐约感觉到了她急促的呼吸,我不老实的手,伸进了Jane的白色衬衣,摸着她酥软的胸,我整个人像块上了胶的木偶,动弹不得,久久不舍放开。 我吻了她,很久很甜。我好像是在做梦,这一刻来得比想象的晚了好多年。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年底,十二月三十一号。Jane元旦没有假期回家,下午我从单位打车去看了她,那是我第一次去她的宿舍,房间不是很大。 我们没有说太多话,过节了,楼道很安静,屋里只有我俩急促的呼吸声,只感觉整个人都被融化了,那是我们第一次把自己给了对方。我有些紧张,oh,my God, Jane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Jane是从来不主动找我的那种“灰姑娘”,我们见面并不多。因为我当时还有一个藕断丝连的女友,极尽纠缠,结果还是分手了。 后来她回了西安,我们便疏于联系。一二年过去了,突然一天接到了Jane打来的电话,说她在北京,what a surprise!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在不断寻求新的机会,不断调试着事业的方向。Jane是一个积极努力而负责任的人,只是对自己略微有些苛求。 原来Jane不满足于当时的工作,可能渊源还是那份简历,她最终加入了北京一家美国的服装贸易公司,老板是个美籍印度人。我为Jane庆幸,她又做回了自己的专业,她在北京,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时间和空间一样都是一种造化,很会捉弄人。我约了Jane一起吃饭,那时我刚刚成家,准备去澳洲读书;这份新工作好像一缕阳光,让Jane的生活亮堂起来,Jane也和她老板在一起了。 我们见面后非常自然,我带着太太,竟然没有丝毫尴尬,像亲人,像知交。后来Jane告诉我,她喜欢那天我穿西装的样子,也有些嫉妒坐在我旁别的那位。
我从悉尼回到北京以后,便开始四处积极地找工作。我家住在国际展览中心附近,闲暇无事,就去看看招聘展会,或许会有机会。 我在美国一家货运公司的展台,遇到了Jane。茫茫人海,冥冥中,我们总是被一根无形的纽带链接在一起,若即若离,不会丢失彼此。 Jane答应我看看他们公司是否可以,结果我和老板JP见面后,真的被录用到销售部做经理。从那天起,我们有了一层新的关系: 同事,Jane的上司。由于我对自己的期许有些高,没做多久,我就离开了,感觉有些对不住Jane,特别是JP待我还不错。 我新的工作是某知名美国R公司中国区市场部经理,我们公司进口产品集散中心在厦门分公司,我经常去出差。 Jane的工作成绩突出,深得老板信任。她所在的美国货代公司提拔她到厦门分公司任总经理,负责筹建保税仓库。我们俩好像总是在不同的轨道,但总会有一些交集。 有一次我去厦门开会,打了Jane的电话,她喜出望外。记得那天碰巧是她的生日,我们就在悦华酒店庆祝,还有几个Jane的朋友,吃蛋糕,重唱《爱与哀愁》《sailing》,那天我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醒,散场我去了Jane的家。 她家里有一只大灰猫,一进门就很不友好的看着我,好像是在向一个闯入者示威,保护它的女主人一样。那晚Jane是幸福的,我睡得很香,猫没有作怪。
法兰克福机场巧遇
世纪之交,二零零零年我被猎头公司卖到了杭州。这是我人生的一个大的转折,已经成家的我离开北京,第一次踏入了制造业领域,替一家德国精密机械公司开厂,这样在杭州一待就是永远。 我所在的德国公司在二零零五年遭遇滑铁卢,最大的客户瑞典E公司转型变故,我一年飞了九次德国,参加公司战略规整会议。 二零零六秋,我在法兰克福机场刚下飞机,拖在疲惫的身躯步向一间咖啡厅,喝杯咖啡,等待转机去斯图加特。刚坐下不久,我呆呆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飞机,忽然感觉一种熟悉扑面而来,不是面包的香气,也不是咖啡的味道,是Jane,她飞快的朝我走来,笑着高喊: “真巧,怎么是你?” Oh, my goodness! 世界之大,这一切就像是一部精心编制的电影。当时流行一句演员范伟的台词:缘分呢! 在电影《Sleepless night in Seattle》中,男女主人公最后的遇见有心灵之约在先,而且是发生在他们所在的城市。我和Jane 好久不见,世界之大,真有这等巧合。而且她也是从香港去斯图加特DHL开会,那天我老板来接我,否则我真想跟Jane一起走,第二天再去公司开会。这是天作之合,我岂能辜负! 罢了,工作要紧! 在飞机上我们调换了座位,聊了一路,只是航程只有半小时。中间不知是Jane吻了我,还是我吻了她。 最后我们在机场依依惜别,Jane消失在人海中。
恪守信仰
以后的以后,我们许久没再见面。一次Jane到上海出差,约我会面。那天我很忙,我晚上开车过去了,彼此一顿寒暄,看着Jane状态挺好,非常开心,但是感觉有些陌生。我想留下来,她同意了,但是Jane拒绝了我那天的自然请求,原因是她在香港这些年信基督。 午夜时分,我带着满心的怨气选择离开,就像一个孩子,丢失了他心爱的玩具。这件事直到今天我好像都没有对Jane说声对不起。 后来Jane告诉我,尽管那时她对我的心动依旧,对她而言,时间和过往让她觉得坚守对教义的敬畏,比释放人性本能和情欲更为重要。
Jane, 你一定要幸福!
我们都逃不脱在生活的大熔炉里历练,摸爬滚打,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Jane就是这样,一路坎坷,把自己从一个西安小姑娘变成一个今天的国际Jane。 虽然在感情方面历经风雨更替,但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Jane享受这种追逐美好的过程,一心向善,Jane是快乐的。 Jane 先后客居香港,法国和意大利,现在定居德国,生活地很幸福。 七八年前我去香港出差曾经看过她,那时她刚刚从一段“你爱我和我爱你无关”的情感中走出来,把自己交给主,全身心投入到教会做义工。 Jane在意大利期间曾经寄给我她的画作和旅行皮包,她知道我喜欢什么。那个旅行皮包寄到中国后,被海关以奢侈品名义退回到意大利,Jane去意大利海关查询,说是被销毁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份温暖,就这样成为一个遗憾。
我们每个人都是被道德和底线约束的社会人,无处可逃。在我们大声标榜对爱情真心和专一的同时,哪个人在自己的内心没有一个角落,藏着一些爱与被爱,友谊和情爱交集的火种;既不愿被浇灭,也不愿它燃烧;因为燃烧,不但自己会有所忌惮,也怕打扰别人。
飘逝的花头巾,飘逝了的青春岁月,遗失了年少的爱情,却更渴望爱情。一念独步大半个地球,寻寻觅觅,身在异乡,Jane,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知下次是偶遇,还是约见,我相信有一天,韶华落尽,眼眸深陷,我依旧可以在记忆中,寻找到那个美丽、真诚、善良的你。 Jane,上帝替我在你的脚上装了一个梦碗粥跟踪器,我们终将重逢;不管你身处何方,你一定要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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