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绍兴老城沈园小河边的码头,我们坐上了乌篷船。
乌篷船,通体乌黑、线条硬朗,船身窄小、两头尖翘,船舱覆盖半圆形用竹片编成、桐油漆成的黑船篷。
目光越过戴着毡帽的船夫,随着乌篷船慢慢晃悠,暮色中穿过一个又一个桥洞,眼前的风景,迷蒙而呈单色,如同水墨画一般。
摇橹的欸乃声里,我们开始了品味绍兴之旅。
很少有一座城市像绍兴那样,明明曾经风流倜傥、大家辈出,偏偏那么安于一隅、不事张扬。
在众多江南古镇中,绍兴不争不抢、安静闲适,却独树一帜、无法复制;历史上它没有大红大紫的高光时刻,却从来不曾缺席时代的舞台。
绍兴古称“会稽”。据史载大禹治水成功,在绍兴境内的茅山会集诸侯纪功行赏,死后葬于此山;山也更名为“会稽”,是为会稽名称之由来;至今在绍兴,还有着大禹的公祭典礼。
2000多年前春秋时代,这里曾上演过吴王夫差替父报仇灭越,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雪耻的大戏,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荡气回肠的“复仇剧本”。
晋人衣冠南渡之后,北方的世家大族把贵族的风流留在了绍兴,也成就了历史上著名的“曲水流觞”。
公元353年上已日,书圣王羲之邀四十余位文人雅士于兰亭;以清水荡涤尘垢,以诗酒表达快意;当时群贤毕至、老少咸集,一觞一咏、谈笑风生;这是何等的风流倜傥,洒脱人生啊!
王羲之借着微醺之酒意,挥笔写下流传千古的《兰亭集序》;它不仅是中国书法史上的瑰宝,更是中国文化艺术的珍贵遗产。
走在兰亭的亭台楼阁与书法石碑之间,就像是在追寻着古人的足迹,也感受到王羲之所谓的“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虽无丝竹管弦之乐,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木心曾经说过,绍兴是“有骨的江南”,近代以来绍兴人的风骨更是改变了中国;出名的有“鉴湖女侠”秋瑾,更出名的当然就是鲁迅了。
1881年9月,鲁迅出生于绍兴,东昌坊口新台门内,是鲁迅童年和少年生活的地方。在鲁迅的笔下,百草园、三味书屋、寿家台门、土谷祠等,一一复原于游客眼前。
一条小河从鲁迅故居流过,乌篷船缓缓悠悠;漫步于鲁迅故里,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充满童趣的年代,也能感受到鲁迅先生的成长轨迹,回味他书中的故事。
柯岩古代为采石场。千年的开山采石,在青山绿水之间,矗立着众多的石壁、石宕,造就了柯岩的疏朗与豪迈。
天工大佛立于鉴湖之中,此乃由隋唐三代石匠,历经百年雕凿而成。
大佛之畔,有号称“天下第一石”的奇石“云骨”,耸立如锥,遗世独立。
柯岩新建有“鲁镇”。它根据鲁迅笔下对故乡的描写,对人物的塑造,将存在于小说的水乡小镇,复原成了现实世界。鲁迅笔下的人物也会一一登场,与游客互动,带你走进鲁迅书中的世界。
鲁镇是复刻的,沈园却是真实存在的。
沈园,原本是南宋时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园;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红柳绿,一派江南景色。
它的名气,在于当年陆游与表妹唐婉在这里发生的爱情故事。
陆游是绍兴人,和表妹成亲后感情极佳,但母亲棒打鸳鸯,陆游被迫与唐婉分开。
数年之后,陆游与唐婉在沈园重逢,此时唐婉已嫁作人妇,陆游伤心至极,写下了那首缱绻悱恻的千古绝唱《钗头凤》。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沈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也就盛下了陆放翁的游园惊梦与情谊难托了。
安昌古镇,在绍兴老城之一隅,安宁恬静;初看平淡无奇,再看则别有风味;这里没有丝毫喧嚣与浮躁,有的是江南水乡的婉约秀丽。
镇中墨绿色河水迤逦蜿蜒,小桥千姿百态;间隔还能见到好几个古戏台;明清老街依河而建,至今保存完好;“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是人们对安昌的赞誉。
天下师爷出绍兴,师爷故里在安昌。绍兴师爷作为明清时期的重要幕僚群体,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
安昌古镇专门设立“师爷博物馆”,馆址就建于原来师爷的故居。师爷是一个才思敏捷、智慧过人的群体,是当时社会管理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仅清朝后两百年间,从安昌走出去的师爷便不下万人。他们不会出现在朝廷的花名册中,但就像是一支地下团队,成为王朝运转的直接动力,护卫着基层管理的每一座衙门。
绍兴二字,取自宋高宗的“绍祚中兴”、光复社稷的愿望。
千百年的历史积淀,让这座古城不显赫不嚣张;纵横的流水给城市带来古老而浪漫的诗意,街巷深处飘来醇厚的黄酒香,让我们看到了老绍兴人的生活日常。
瓜渚湖畔粉白的樱花盛开,艳丽的郁金香怒放,就像是绍兴的梅干菜搭配扣肉,成就了三月春天里的绝配。
绍兴,一屏水墨绘就的江南,一座千年文脉盘亘的古城。
这是最具柔情的江南小城,亦是最有风骨的中华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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