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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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那月 那天

唐山大地震祭

逝者为生者承担了死亡,生者承担灾难的记忆,举凡天灾人祸,莫不如此。

那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中国北方,有一座百年现代工业历史,百万城巿人口的城市在顷刻间变成人间地狱,二十四万生命停止呼吸,无数居民失去家园成为难民,由此揭开了400多年来世界地震史上最悲恸的一页。

这座城市叫唐山。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唐山

比清华北大还早的唐山交通大学,西南交大,上海交大,西安交大等均由此校各系分割而成。培养出了茅以升,竺可桢,林同炎,黄万里等一大批中国桥梁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及美国科学院院士。

中共唐山地区委员会的大门,我从小就在这个院儿长大,一九七六年完全摧毁了。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建的火车站

弹指一挥间……

望着灯火辉煌的城巿,心中有无数思绪在闪现、跳动,我作为唐山人对那场大地震有太多的回忆,或酸楚、或苦涩,那些抹不去、磨不灭的点点滴滴汇成记忆的河流冲刷着流年里的思绪……

每当这个日子来临,我内心的伤疤总会被轻轻揭开,隐隐作痛。

虽然浴火重生的唐山已经很难找到地震的痕迹,但是岁月却无法抹丢心中那份刻骨铭心的伤痛。

又是一年七二八,让我们一起来再次感受这座城市的毁灭与重生,苦难与荣耀,寄托那绵绵未了的哀思……

唐山大地震遗址公园中的时针定格在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三十八秒

七十年代的火车站

震后十年正在恢复建设中的唐山

那天,天热得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接着一个灼热的中午,一个湿热的夜晚,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一点多疲劳的人们终于抵不住困意才陆陆续续睡去。凌晨三时的唐山,似乎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夜阑人寂,大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早起晨练的人们再过一个多小时就会看见旭日东升。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会那个先到。三点四十二分三十八秒,撒旦的魔爪伸向了凤凰城。当尘雾散去,活着的人从废墟上站起来,他们眼前却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二十四万个灵魂却归皈天堂……

1976年7月28日当天的日历

大地震后,唐山一片废墟

大地震后被震弯的铁路

大地震时的地缝

我是地震后六小时以后由母亲,弟弟,同学,邻居和住地解放军战士从废墟中扒出,双鼻出血,浑身淤紫,尿血,不能行走,当我被同学搀扶站起来首先看到的是姥爷和侄子的遗体,来到建设路边,看到的是房倒屋塌,到处都是尸体,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有人一口接一口吐血,有人奄奄一息,有人伏在尸体上哭泣,残存的房屋还在余震中倒塌,纷乱的情景让只有十六岁的我悲痛欲绝。

路南区永红桥下等待掩埋的尸体

被地震破坏的小山商业区

被震毁的唐山市胜利桥

被震毁的唐山机车车辆厂全景

地震中坍塌的滦河大桥

唐山轻工机械厂夷为废墟

震后的公路

全世界的地震台都感到了来自中国的冲击力,所有的地震学家都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已经发生。美国夏威夷地震台称:中国发生8.1级地震,震中在北京附近。

最终确定为7.8级的唐山大地震,相当于400枚广岛原子弹在距地面16公里的地壳中猛然爆炸释放的能量。

中央发来慰问电

我们的敬爱的华主席第一时间赶到唐山,接见地方领导干部和人民群众。

唐山地委抗震救灾指挥部

唐山巿委抗震救灾指挥部

解放军战士赶赴唐山救援,他们用最简陋的工具,有时甚至用双手,用血肉之躯救助,致敬恩人!

空军向地震灾区空投救灾物资,由于没有大规模救灾的经验,最初空投的大饼,馒头都是馊的,后来改投军用压缩饼干,半个月后由军车输送粮食,蔬菜,饮用水,最初凤凰山公园游泳池的水就是饮用水。有些人饮用水渠里的水和雨水……

三十八军动用防化车向灾区送水

唐山机场飞机转运伤员,唐山的医疗机构瞬间摧毁了,外地援唐的医护人员除了做好防疫工作,防止重大疫情外,对轻伤员做好救治工作,十几万重伤员只能转到全国各地。致敬白衣天使,感恩全国人民的支援!唐山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救援医生为受伤的女孩处理伤口

汽车,火车,飞机将大批伤员送往祖国各地

救援人员救出在开滦总医院楼下被埋八天七夜的矿工王树斌

卢桂兰被埋13天后奇迹生还

由于当时正处于文革的原因,政治挂帅,思想极左,中央政府拒绝国际援助及紧急救助,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失去宝贵的生命,地震二十年后唐山市抗震简易房还没消失。我所在的医院一九八七年才搬到正式建筑中。另外抗震救灾工作全部结束三年之后,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数依然扑朔迷离、讳莫如深。

1979年11月17日-22日,在大连召开全国地震会商会议暨中国地震学会成立大会。会议的最后一天向与会的地震专家们通报了官方统计的唐山大地震的人员伤亡情况:总计死亡242769人,重伤164851人。其实伤亡的远不止这些数字,据唐山地震遗址公园纪念墙增补的和外地来唐出差死亡在唐山的不止上万人!

地震发生几天后,解放军仍在努力寻找尚存的生命

临时抗震棚,当时由于灾民数量剧大,物资短缺,最初的抗震棚就是几根竹杆搭架,油毡盖顶,入冬后难民全部搬入由政府盖的半简易抗震房。

地震毁坏的河北矿冶学院(现华北理工学院)教学楼已做为地震遗址保护起来。

位于西山口的开滦矿务局总医院住院楼

唐山大地震是天灾,也是人祸!英国人,荷兰人,日本人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至上个世纪三十年的建筑基本没有损坏,而我们解放后的建筑几乎全部被摧毁了!

唐山作家张庆洲经过长时间调查,发现在地震发生前其实早有人预测出!

“各种异常都已经十分明显了,光监测地震用的微安表就不知道烧了多少块。”张庆洲说,绝大多数监测点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临震异常,至少十几个点向上级单位发出了短期临震预报。

唐山八中是我初中和高中就读的中学,我们的物理老师吴宝刚、周萼夫妇领导的群测群防小组是全国地震群测群防先进小组,在震前几天发現水氡异常增多,并报告上级,当时全国地震群测群防工作会议就在唐山召开,他们的报告并没有引起重视,谁知道一场灾难已经临头。几天后,他们于地震中失去心爱的儿子和女儿。

北京地震队的耿庆国说,“按照当时的地震水平,虽然报不准7月28日,但7月底8月初的时间段是可以报出的;虽然报不准7.8级,但5级以上是可以报出的;虽然报不准唐山这个确切位置,但是京津唐一带是可以报出的。事实上唐山地震前6个小时就出现了地声、地光,如果给老百姓打个招呼,减轻人员伤亡是可能的。”真实的例子是距唐山巿只有八十公里的青龙县,县委、县政府在距唐山大地震前五天发出通知,居民晚上不准在屋里睡觉,违反者被组织批斗,措施有些激进,但却保证了无一人伤亡!

地震前夕,大自然的这些异常现象,其实在暗示着灾难来临,遗憾的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并没有引起政府相关部门的重视。

地震造成大批伤残人员:24.2万多人死亡,16. 4万多人重伤,7200多个家庭全家震亡,数千人将在轮椅上渡过余生,4204人成为孤儿,再也再见不到父母…… 

地震废墟前的人们

震后在市区建了大量这样的简易房,有的居民甚至居住了二十年。

唐山大地震遗址,原机车车辆厂址。

我们纪念唐山大地震,不是纪念灾难,不是用一种痛承受另一种痛,而是怀念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给逝者以尊严!给生者以警示!

为了纪念大地震中遇难的人们,赵勇书记在唐执政期间,利用唐山机车车辆厂的废址修建唐山地震遗址公园,在公园内,建了一面高7.28米、长500米的世界第一的哭墙……唐山大地震纪念墙。从此亡灵不再孤独、不再游荡……

地震罹难者纪念墙见证了脚下的青砖被一束束鲜花覆盖、枯萎、又覆盖的周而复始,祭奠者来了,走了,又来了………

震后修建的唐山大地震纪念碑

在唐山大地震纪念墙前追思亲人的人们

时光可以抚平创伤,却无法冲刷记忆。在被称为“凤凰城”的唐山,这段凤凰涅槃般的民族抗震史,也应该让我们真正领悟到生命的价值与力量。

四十多年了,大地震的巨大悲痛正在被人们渐渐淡忘。“唐山大地震”对于很多后人来说,只是简单的五个苍白的汉字……

2019.7.26于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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