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店 百年风采
2019-7-2
龙门贵宾楼就像是一本充满悬念的传奇书籍，在火车的轰鸣声中，划过长空，留下一道呜咽的白云。
它不动声色地伫立在红军街上，就像一颗明珠，耀眼无须光芒，走出哈尔滨火车站的游客，抬头向前方望去，一栋带着蓝色雨搭的建筑不由分说地就入了眼。
它的生日在百年之前，始建于1901年，1903年2月落成，设计规划它的均是俄国人，前卫的“新艺术”建筑风格让它脱颖而出。
它建成五个月后，中东铁路全线通车，一年后哈尔滨站投入使用。
贵宾楼从建成之初，它就具备了全线功能，超大的建筑面积（3700多平方米、后扩为5271多平方米），齐全的使用功能（设有客房、会议室、更衣室、餐厅、台球室、办公室、花房、酒窖、食品库等）。
它接待过中外达官显贵、皇亲贵族、军政要员、政治首领、社会名流、平民百姓……
光阴荏苒，它变换着不同的角色：中东铁路宾馆、俄军野战医院、军官俱乐部、俄国驻哈尔滨总领馆、北满铁路理事会、哈尔滨大和旅馆、苏军司令部、东北铁路总局办公室、苏联军事顾问团专家公寓、哈尔滨军工学院招待所、哈尔滨铁路医院、哈尔滨铁路局招待所，改革开放后，更名为“龙门大厦贵宾楼”至今。
恰恰是这阅尽悲欢离合的经历，它不露声色地记录了哈尔滨的世事变迁，从列强的殖民到弱国的屈辱、从建国初期的艰难到共和国的发展壮大，从计划经济的教条到改革开放的巨变……
这是一部基本保持完好的俄罗斯建筑特色与西欧新艺术装饰风格相结合的经典作品，是一栋把建筑、历史、饮食三种文化融合在一起的古典楼房，独特的魅力、丰富的文化内涵使它在哈尔滨这座城市独树一帜。
一，百年老店珍贵遗迹荟萃
推开旋了一个多世纪的铜转门，门上的玻璃镜子似乎还印有电影《滚滚红尘》中林青霞和秦汉的身影，岂止是电影中的镜头，这门被无数世人抚摸过、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匆匆而过，门里门外留下多少世间传说。
这扇建于1901年的门，本是可以折叠的，可惜在“文革”中被破坏，即便是这样，这扇不同凡响的门肯定是哈尔滨所有建筑中阅历最复杂、资历最古老、身价最贵气的门。
走进门，仿佛走进百年悠悠岁月，到处可见历史遗迹。
富丽堂皇的大厅，左侧有一个和旋转门同龄的大壁炉，壁炉装饰华丽精美，理石面为手工磨制，壁炉上方的墙体有一个梳妆镜，镜子四周镜框十分别致，除了镜面在1996年大修时更换，外观均未做改动。壁炉里堆砌着木头柈子，好像随时准备点燃。
在壁炉的侧面，是第聶伯河餐厅，因为存有一台老式木制冰箱而让人格外关注。冰箱的箱体由胡桃木镶嵌而成，外面有六个大小不一的门，每个门的把手都十分精巧，都是手工打磨的铸铁构成，冰箱的内门板是镀铜的。这台冰箱原为冰和盐制冷，1936年大修时与地下室冷库连接制冷，1996年改为电动压缩机制冷，现为国内仅存的一个仍在使用的木制冰箱。
冰箱旁陈列着老式的电唱机和手摇电话，虽然主人说这是后配的，我却为这独具匠心的搭配而喝彩，若是把壁炉也放在这间餐厅里，就还原了一个旧时代的气息。
走出餐厅，顺着西侧走到头， 推开“尼瓦河”房间的门，
主人介绍，这里早先是理发间，理发师傅来自扬州，据说1949年毛泽东主席出访俄国之前，在哈短暂停留，曾在滕代远（当年的铁道部部长）同志陪同下来到这里刮脸理发，老师傅完事后发现理发的人是毛主席（此事有待于进一步考察认证）。
回到前厅，面对大厅的是铺着汉白玉地砖的楼梯，地砖是意大利上等石材磨制而成，1926年从意大利运出，辗转通过大连来到这里。近百年的摩挲地砖仍然透着明亮的色泽，尽管有的地方已经出现裂痕。
扶着昂贵的胡桃木凸面扶手，轻轻踏着汉白玉的石阶走上楼梯，墙的两侧分别挂在俄国文学大师托尔斯泰和诗人普希金的油画像，仿佛在提示人们，这里的俄罗斯文化无处不在。
二楼西侧第一个房间，就是著名的“215房间”。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厅，里面是起居室，整个室内门窗圆角方额，墙壁的装饰上突出曲文凹凸花饰和流水曲线的装饰，檐口部分更是与众不同，富有雕塑性，卫生间里洗手池、抽水马桶、梳妆台精致奢华，还有冷热水洗浴（自带独立的自来水系统，楼后有水塔），这在当时的哈尔滨绝无仅有。客厅侧面有个通向警卫人员的门，里面有单独的卧室和卫生间，另有通向外面的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张学良曾携夫人于凤至来哈，就住在这里，据他本人回忆，还和这里的俄罗斯姑娘跳过舞。末代皇帝溥仪的弟弟溥杰也曾与日籍夫人下榻此处……这个房间接待过无数名流，现在，标志着“新文艺”建筑风格的两扇门仍在使用，张学良和傅杰的相片摆在桌子上。
贵宾楼里遗迹随处可见，也有遗憾和惋惜。在楼梯的上方以前有一个巨大的座钟，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送给慈禧太后的，据说是 1936年满铁株式会社为庆贺“大和旅馆”送来的，文革中不知去向。
二楼走廊天棚上两扇1927年大修后的天窗透进明媚的阳光，给有些沉重的楼层带来亮丽的色彩，这些珍贵的遗迹和老物件在阳光下让人感到亲切，甚至有些温馨。
二，沧桑岁月见证历史嬗变
如果说，历史是一面镜子，龙门贵宾楼这面镜子里装着哈尔滨无数个节点。
1898年，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沙俄的势力开始进入东北，为接待当时的达官显贵、在哈的高级职员、军官消遣，“中东铁路宾馆”（龙门贵宾楼的前身）应运而生。
一个多世纪，一百多年，弹指一挥间。
日俄战争时，这里是野战医院；战争结束，这里变成了俄国军官的乐园。
1907年哈尔滨正式对外开埠通商，这里被俄罗斯总领事看好，成为哈尔滨第一家外国领事馆。
1932年，日军侵占哈尔滨，对中东铁路垂涎三尺的日本人以1.4亿元收购了中东铁路及其设施，移交仪式就在小楼举行。
1937年，日本人将旅馆改称“大和旅馆”，完全掌控了小楼的命运。
1945年，苏联红军进入哈尔滨，日本人被赶走，这栋楼是苏军司令部。
1946年4月，哈尔滨解放，人民政府接管此楼，东北铁路总局在此成立，陈云、吕正操同志都曾在此办公。
1952年12月5日，为筹建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陈赓同志特报周恩来总理批准，将此楼从铁路划给哈尔滨军工学院，作为苏联军事顾问团专家的公寓。
1960年，苏联专家撤离，此楼归还给铁路局，先是作为医院门诊部，后为招待所。
1997年，更名为“龙门大厦贵宾楼”至今。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这里不仅是中东铁路的管理中心，而且也是当年哈尔滨的行政决策中心。
解放战争时期，东北铁路总局在此调度指挥铁路运输，支援前线战斗。一列列军列的运输方案，都是在这里确定的。
1955年12月，钱学森回国到哈尔滨看望他的两名学生，当时的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陈赓院长在这里宴请钱先生，餐前，陈赓院长问钱先生：“我们能不能打300公里以上的导弹”？钱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外国人能搞的，我们就能搞”。
1956年10月8日，国防部成立第五研究院，钱学森任院长，自此，中国的“两弹一星”拉开序幕。龙门贵宾楼的那次宴请，发出了中国“两弹一星”工程的先声。
哈大铁路的铺建解决了世界高寒铁路的难题，当时很多技术需要创新，技术人员在冻土研究的基础上，突破了多项难关，胜利完成任务，加速了我国东北进入高铁时代的进度。龙门贵宾楼见证了多项攻关课题的论证和审定。
……
举不胜举的例子，就这样，百年走过，在龙门贵宾楼发生了无数个事情，穿插起来就是个传奇的故事，给我们的城市留下了珍贵的记忆。
三， 改革开放重现生机活力
事情还要从改革开放说起，哈铁招待所整建制划归龙门大厦，改称龙门大厦贵宾楼，从计划经济的旱涝保收到推向市场自负盈亏，从消费单位改为经营单位，是一个阵痛的过程。
1997年的秋天，龙门贵宾楼的大门敞开，哈尔滨人才晓得“早茶”一说，很多人和我一样，带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这栋神秘的小楼。20多年过去了，至今我仍记得当时的情形，长长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点心，服务员推着餐车，里面有虾饺、凤爪等，不敢多要，怕价钱太贵，哪知道一顿饭下来的价位是可以承受的。龙门贵宾楼，从早茶开始，接纳寻常百姓，真正成为老百姓自己的“贵宾楼”。
1996年，哈尔滨铁路局请专家鉴定龙门贵宾楼的状态，得出结论，再用50年没问题，不属于危房。经过缜密研究，共投入1223万元对贵宾楼整体维修，增加了中央空调、监控、烟感等安保设施，为了还原贵宾楼本来的历史，他们按照1927年的图纸，一点点恢复老式建筑的风格，对原先板夹泥的墙体进行了加固维修，率先起到保护老建筑的作用，得到社会各界的肯定。
龙门人又根据建筑装修风格的不同，大胆创新，从打造欧陆风情主题酒店出发，用欧洲的一些著名河流冠名各个餐厅，比如：
伏尔加厅 ，因整个装修风格是俄式的，而用俄罗斯最大的一条河流冠名，因为地道的俄式风情，电视剧《中国命运大决战》中，斯大林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
波河厅，墙壁和棚顶用手工绘制的欧洲壁画装饰，因画面多为弗洛伦萨、热那亚、威尼斯的景象，而用意大利最大的河流“波河”冠名；
还有波兰风格的奥德河厅、德国风格的鲁尔河厅、意大利风格的波河厅、法国风格的隆河厅、德国风格的莱茵河厅、俄罗斯风格的乌拉尔河厅……最要看看的是顿河厅，顾名思义这里一定也是俄罗斯风格，大厅的墙裙和门也是1901年的，就是在这里，陈赓请钱学森博士吃过晚宴。
在门口的说明牌上，有一个很特别的细节，每一条河流经的国家，上面便有一个国旗，有个房间竟然有六个国旗。
在饮食方面，龙门人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从当初单一的俄式大餐，逐渐增加了法式、德式等西餐。中餐不仅有东北菜，还有淮扬菜、粤菜、京鲁菜等系列，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1997年在市内首次引进台湾特板烧，一直以精益求精的态度经营，成为招牌菜之一。
在龙门贵宾楼就餐，不仅享受到中外美食，还畅游世界，不胜美乎。
百年过去了，贵宾楼似乎老了，后院里当年伴着水塔一起种下的小树经历了无数次风雨考验，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可是，当我们仰视它们的时候，分明看到嫩绿的枝叶还在争先恐后地向着蓝天伸展腰肢，
展望未来，随着新哈站的投入使用，高铁时代的到来，位于火车站和秋林商圈交汇处的龙门大厦，有无限的生机和潜力，这里已成为哈尔滨对外交流、介绍城市历史变迁的一个窗口。对此，龙门人充满信心。
百年岁月告诉我们，历史从来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昔日达官显贵的乐园，今天必定是平民百姓的温馨驿站。
时逢盛世，百业俱兴，龙门贵宾楼必将更上一层楼，成为哈尔滨一张靓丽的名片。
作者：于秋月 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 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会员 黑龙江省哈尔滨历史研究会会员 。《散文选刊》签约作家。
此文刊登在2019年出版的【哈尔滨故事】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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