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游记》之《元阳纪行》
2019-5-15文字:橡树
图片:橡树/冯伟/独角哥/水墨云心
编辑: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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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游记《元阳纪行》之《有一种美,叫元阳梯田》 元阳之美是全方位的美,美在它名字的音韵、梯田的婉约、耕作的传统、日出日落的仪式……美在晨雾缭绕的村落、美在慢时光的水牛、美在哈尼族的服饰、美在稻草盖的蘑菇房,无论我怎么形容,最真实的感受,却只能来自于你的身临其境。 我当感谢上苍给予我一直以来的出游之运,元阳也不例外,一晚一天的行程,从日落日出到蓝梯田,从天气睛好到吃住行,美与方便远远超过我的预期。 元阳二字,读之温婉可人,其名取自地理,因位于红河上游元江之南而得名,如果以山为坐标,当属哀牢山南部。原本默默无闻的山区小县,因了境内大面积的红河哈尼梯田,在2013年第37届世界遗产大会上申遗成功而走向世界,从此引来世界各地从事文化艺术、农耕文明、人与自然、观光旅游的人络绎不绝。自小长在梯田边的我从未想到,梯田,竟能蕴藏如此深厚的文化与如此动人的魅力?当我来到坝达来到多依树,真是不比不知道,如果说元阳梯田是一片海,那家乡的梯田只能是一条小溪。 元阳全县无一平坝,哈尼先人于是根据这里山多雨多的特点,用一千三百多年时间,在坡上林间开垦出19万多亩梯田(红河梯田总面积约100万亩、跨四个行政区县),最多一座山的梯田高达3000多级!3000多级梯田叠加,你竟可发挥你的想像。一级级田埂依山就势筑垒,形成无数蜿蜒多姿的线条,简单流畅却又变化无穷,仿佛一大群演员同时舞动的长飘带。从高处看,那些自由交错彼此相连的线条,一定会让你想起铁路枢纽站网络的轨道,想起无数倍放大后指纹上的斗、螺、箕、弓等图形。而经由这些线条组合成的梯田,其大可比球场、其小则类箕簸。那形状,有方的圆的、弯月状的、流云形的、如钩似带的,也有玲珑比卧蚕、动感似池鱼、婉转如游龙、逶迤成珠链的……我已词穷,却不能描述出它十分之一的体态。 2019-5-6于攀枝花


橡树游记《元阳纪行》之《有一种美,叫梯田日落》 五一期间,正是元阳梯田的插秧季,田已翻耕并蓄了水,全都反着镜面样的白光。我们赶在日落前来到坝达观景区,一路上有中老年男子用竹竿穿了嫩绿的秧苗挑往田里,稍远看去,只见一团移动的新绿。不时有三五水牛耕田返圈,一路反刍着慢悠悠走来,目光清澈,步态适然,似从远古走来,游人与车不曾让它有半分欣喜或慌张。它走过,偶尔会给路上点缀一滩牛粪,人们路过,也学着同它一样淡然,不惊不怨。 坝达梯田位于森林之下,看夕阳在远山顶上渐渐有些挂不住,我们也加快步伐,由新修的观光步道往下赶。看过海上日落、沙漠日落,更看过无数的远山日落,但这次不同,因了这层层叠叠的梯田,因了这分割成无数魔镜样的水面,它会呈现出怎样梦幻的光影呢?沿路有中外游人驻足观望,面对远山与梯田,一脸期待双目含情。夕阳似乎有点害羞,顶一头薄云,只云上透出几缕亮光一片橙黄,对面山坡上的几根梯田受它点染,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流光,好似在众多银镜里,随手丢了几面金镜几面铜镜。随着云层变化,夕阳送上它最后的光辉,将一抹淡淡的暖色,静静投到它目力所及的水面,于是这些水面便呈现出一种似有似无的施朱著粉效果来,淡妆一样精致。那插上秧苗的水田浮着一层淡绿,好像专为奔着“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意而来。天色渐暗,从田里归来的农人,穿着青色绣花的哈尼服装,扛着犁耙,静静从身旁走过。有蛙声从田里渐次响起,继而喧嚣如鼓,我们在薄暮中闻着炊烟的味道、踩着蛙鼓的节奏回到了今晚临时的家,村落中一户民宿。 红米饭炸排骨与时蔬,是这里就餐的标配。我生了一个与米特亲和的胃,就算满桌山珍海味,没有米饭,那还叫吃饭吗?坐在这稻田包围的村落,吃两碗地道的红米饭,一天下来的累与饿全都被安抚得妥妥切切。枕着四面蛙声入眠,梦里都在想着第二天的梯田日出。 2019-5-7于攀枝花


橡树游记《元阳纪行》之《有一种美,叫梯田日出》 如果说世间最隆重的仪式,依我所见,没有谁能胜过日出的。 按头天约定,早上六点二十起床,六点四十睡眼惺忪的坐车出发,本以为起了个早,却不料车窗外树林间,朝阳那婴儿红的脸已时隐时现,看来我们的早起,还是比太阳晚了些。好在多依树观景台离驻地并不远,几分钟便到了。 进入景区的门票,观景台是唯一的检票点。一看那人头攒动的架式,便知这梯田日出绝不是浪得虚名。我在台上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在外侧栏杆边寻了个空隙,便急急将视线抛出去,散开去…… 近处的梯田象一张张素锦,不着一丝色彩的在半山坡上铺展着, 仿佛专为什么人准备的画布似的。远山脊上,朝阳在一片橙红泛紫的云霞托举下,已升起丈余高度。对于朝阳的出场仪式,单有天边的云霞远远不够,它还需要来自大地的、人间的朝贺。于是远山与梯田间的深谷,立即为它吐出源源不断的云雾,直到满沟满壑都是绵软蓬松的云雾,仿佛拆了豌豆公主的鸭绒被似的,让人直想躺卧上去。云雾不断上升,渐渐遮了远山的黛色,慢慢融进了朝阳的云霞。随着太阳一点点长大,它也渐渐褪去了脸上的婴儿红,露出更加明亮的光来,给云雾的表层,铺上一层暖色的彩棉。这时左边一些梯田被照亮,瞬间便镀了金,从四周浅灰的水面露出它耀眼的光来,那形色,一看就是朝阳嫡亲的儿子。而与之相邻的水面,也染了一层淡淡的红铜色,仿佛一群信徒,在静静接受朝阳的摩顶赐福。绝大多数梯田依然安静的铺着素锦,我知道,并不是它们没有受到朝阳的祝福,只是它们习惯了朴素的容颜与低调的行事而已。 云雾不只是深谷的特产,一阵晨风从山上吹下,携带起轻如薄纱的雾岚,轻轻拂过右边的森林、村落,于是那青的山、绿的树、黄的墙、草的顶,都统统被水汽洇染,连同晨曦,也一起被洇染了。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山很轻、树很轻、村落也很轻,它们仿佛被云雾托起了似的,也仿佛随云雾游动着似的,一切变得若有若无的缥缈起来。朝阳努力的擦着眼睛,想要照见它们的模样,其结果,只不过是往一桶牛奶里加了勺橙汁而已。如果这样的场景可以称作仙境的话,那我就真的做了一回人间仙女! 站在这样的地方,对着这样的早晨,我感觉两只眼睛太少,当然,如果是复眼也行啊,要不哪里兼顾得了这宏大的场面?于是我将自己尽量久的留在这个点上,留在这朝阳的柔光里,留在这梯田的静美里,留在这云雾的飘渺里,留在这晨间的清新里,也留在保存的记忆里…… 2019-5-8于攀枝花


橡树游记《元阳纪行》之《有一种美,叫启示之美》 来到元阳,感受过超大规模梯田形成的大地艺术之美、感受过日出日落投射到梯田水面的光影之美、感受过农耕传统的自然从容之美,回家多日,如牛反刍,元阳的魅力,更有一种给人启示的美,那就是土地伦理之美、物尽其用之美、自然朴素之美。 纵观元阳梯田那些唯美照片,大多拍摄在秋收后至春耕前,那时的梯田,全都蓄着水,尽情享受着季节带给它的休养生息。整整半年时间,没有人贪心的试着在水里继续种养点什么、没有人将水放干去作半年旱田,数十万亩梯田,就这样或清亮似镜、或生出红的绿的浮萍如锦。它们可以在天光云影里遐思,在日月精华里呼吸,在风霜雨雪里坚强……它象一位产后的母亲,用休养的方式吸取大自然的能量,为下一年的耕种提供最好的孕育场。这里的人们依赖土地也敬畏土地,对祖祖辈辈开垦出的梯田,一般只用来获取生存的粮食,够吃则足。因此,我能感受到元阳梯田的幸福!千百年来延续不变的幸福!那幸福里,处处洋溢着一种土地伦理与土地健康之美!可别小看一片土地的休养生息,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功利主义盛行时代,人尚且没有休养生息之说,更何况一片土地?我们自古以勤奋为荣,进入工业化以来,农耕土地伦理关系早已被工业伦理取代:肥力不够,有工厂生产的化肥;发生病虫害,有工厂生产的农药;时间要快,有工厂生产的催熟剂;个头不够,有工厂生产的膨大剂;长了杂草,有工厂生产的除草剂;甚至温度、湿度、阳光、风雨,都有工厂生产的调控大棚……土地不再是传统意义上随季节耕种的土地,它变得只是植物工厂的一个载体。人们一边颂扬着科技改变世界带来的更高、更快、更有钱,一边忧心忡忡吃着更全、更好看、更不安的食物。如果土地失了健康与伦理,桃花源,注定只是一个传说。 说起生活中的环保,现行大多措施,总不过亡羊补牢而已。看分类垃圾桶一本正经密密立在路边、社区,里面装的,不外乎人们衣行住食富余后淘汰的东西,类似胖腹里脂肪肝大肥肠上那层厚厚的油。垃圾分类确是一大文明,我为了标明自己的进化,也常常这样去秀秀,直到看见垃圾车将它们一视同仁地吞进肚里,瞬间我和分类垃圾桶的脸打成了桃花开。走进元阳梯田,就象走进记忆,它让我想起那个物尽其用的年代,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变成垃圾,环保从未提起,但却总在践行。那时候,我们的工业产品很少,除了铁锅陶瓷土碗棉布,似乎其他的都来自我们身边的土地:粮食勉强裹腹,没有人舍得饿着肚子去浪费;秸秆作为牲畜的饲料、家里的燃料,最后统统变成肥料反哺大地;农用器具不是木的就是竹的,坏了烧了,一把灰又回到土里安息……这样的循环周而复始,直到工业化的出现才被打断。元阳梯田主产水稻,收割后的红稻米,喂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哈尼人。而大量的稻草,并没有一烧了之,聪慧的哈尼人用它来盖房,一种类似蘑菇形状的草房。就是今天,当你走进哈尼村落,那些用稻草盖的蘑菇房,依然在梯田与森林边安稳着,如果你们在晨昏的薄雾中相见,定能给你一种走进童话的错觉。就算室内,稻草的身影也随处可见,地上是编织精细的草垫、造型别致的小几、墙上有稻草做的挂饰、脚上有稻草编的草鞋。甚至草木灰,除了重新回到田地,它还是草木染的上好媒介,用于植物敲拓染后的固色。所以在元阳,你能真切体会到,即便卑微如稻草,上可为人遮风挡雨,下能为人舒适垫坐,谁说物尽其用不是一种难得的美呢? 元阳梯田,在国际上被尊为杰出的大地艺术与大地雕塑!那些哈尼先人们绝不能想到,当年他们为了一口饱饭而开凿的梯田,千年后却成了国际文化艺术界的标杆,将那些专业的蓝眼睛黑眼睛美学大师、设计大师、景观大师、策划大师甩出好多个世纪,而它在哀牢山里,依然一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风清云淡,年年按自己的节奏出产水稻与风景,独享武陵源的安宁。 时下大地艺术并不少见,为了吸引眼球,动辄在成千上万亩土地上移花接木,以最快的速度造出一个个巨大的花园,全都花花绿绿如站街女样招揽着路人游人,人们或漠然而过或两情相悦。进去的图个花的新鲜,无论男女老少,纷纷将身影定格成一个个“羞花”的姿势,所谓艺术,似乎与造园人赏花人全都无关。待新鲜劲一过,花谢人散,土地与投资人常常一同夭折在冬季。 而同样被称为大地艺术的元阳梯田,却象陈酿的酒,千年时光,只会让它其味更醇美更香浓。作为农耕传统的产物,它在时间上从不焦躁,春种秋收,四时有明法而不议。它又象一位明智的母亲,有足够的营养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粒谷种长成一株秧苗,静静看一株秧苗在春天分檗,在夏天抽穗、开花,在秋天结籽,而成就每一颗谷粒饱满,便是它作为梯田最大的心愿。 元阳梯田在时间上不焦躁,在空间上也从不矫情。它从未因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就想着要在素静的梯田上弄个凤冠霞帔,如在田边种些开花的水草,在田梗种些开花的草木,在村落建些四不象的房屋……没有,一样也没有。除了人行步道、观景台,梯田的一切,从地貌到耕种方式,全都还保持着从前的模样。于是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还能有幸看到这样素朴的梯田、这样从容的生长、这样传统的耕作,城里人向往的慢生活,依然在这个叫着元阳的地方鲜活。 2019-5-15于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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