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辰光,中国好像还没有欧洲那样的奶牛。那时南方的农村只有水牛,应该是沼泽型水牛。
那一年夏天,我在浦东阿太的家里。那里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平时要帮家里放牛。
一天早上,几个小孩赶着牛去附近的一个河塘。另外两个小孩背着渔具去那里钓鱼。那时跟现在的正规钓鱼不一样,他们用的渔具其实相当简陋:鱼钩是他们用缝衣针放在灯上烧了后弯成的,鱼线就用的缝衣服的线,而钓鱼竿则是一根直直的竹竿。
我对放牛很感兴趣,便好奇地跟着他们。不过我还是有些胆小,只想观看,原本绝无骑牛的奢望。
看着几个小孩骑在牛背上,我发现,牛其实也有个性,有些很老实,有些就不是那么的听话!你要骑牛而牛不愿意,它会一阵子的狂奔,似乎希望能把那骑牛的小孩从这背上摔下来。
不过有经验的放牛娃也绝不示弱,他们骑在牛背上手里总拿着一根树枝,在牛不听话时他们对着牛便是一顿抽打,口中还不停的说:“吾叫侬跑!叫侬勿老实!……”。
边说边用这鲜树枝狠狠的抽下去,等教训完了之后,牛好像都会老实一点。那时我想,原来它们也怕被抽打呀!
过了一段时间,那几个小孩好像发现了我的好奇,便一起鼓励我骑牛!
开始时我还是有些犹豫,不敢答应。
为了消除我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的顾虑,他们专门为我挑了一头最老实的牛。在他们一再的鼓动之下,我也就壮着胆子答应了。
那时候我人个子不高,牛比我高大得多,从平地上我是上不了牛背的,所以一个小孩把那头牛牵到有坡坎的地方,我站在高处,稍微一用劲就自然地骑在牛背上了。
刚骑上牛的时候,那个小孩还一手牵着牛慢慢地散步,然后他把接在牛鼻子上的绳索交给了我,还一再提醒我:关键时候要把牛绳索紧紧地拉住,这样牛鼻子怕疼,牛就会把脚步放慢,直至停下来。
他说完后就用手往牛屁股上恨恨地打了一巴掌,突然间牛开始快跑,而且越跑越快。
其实那条牛老实,没有狂奔,但我骑在牛背上还是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抓住绳索,不敢放松。
慢慢的,我不怎么害怕了,而且开始享受这种骑牛的特权。高高地骑在牛背上,环顾四周,我似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风……
还有几位孩子在河浜边钓鱼,他们都拿着一根竹竿绑上鱼钩鱼线,用之前抓到的蚯蚓做鱼饵在钓鱼。
当然,能不能钓到鱼就看运气了。有些小伙伴抛鱼饵下水后就一直盯着水里看,生怕鱼儿上钩了自己不知道错过了飞鱼上来的最佳时期。
那条河浜其实很小,而且还到处是杂草,但是他们几个人挨着坐在一起钓,谁钓到鱼了,大家都开心。
与其说他们在钓鱼,还不如说是在玩乐。现在想来,这就是生活在乡下孩子的童年,简单而快乐。

随后,那几个放牛的小孩带着我骑在牛背上慢慢地走进河浜,与牛一块沉到水里,我也随着牛沉入水里,然后又慢慢的升起来。在那炎热的夏天,我突然感觉一阵凉爽与说不出的快乐!
那一天,那几位钓鱼的小孩满载而归。为了让我尝鲜,他们特意送给我两条河鲫鱼。

在家里,浦东阿太将那两条河鲫鱼去鳞、剖鱼,并认认真真地清洗干净。随后在两面抹上少许食盐,放在一边,又切好蒜、姜、葱白和青椒丝。
等到锅里冒烟,她往锅里倒油。先把河鲫鱼放在烧开的油锅滚一下,然后捞出来,用小火慢慢地煎一下,煎出金黄色,再加一点白醋,去除腥味,随后加上青椒丝、蒜姜、黄酒,最后倒上黑中带红的酱油。
在小火下焖了20分钟后,她揭开锅,一股香气飘来,她又把切好的葱放进去,用大火收汤后,盛入盘中。就这样一道香气扑鼻的红烧河鲫鱼就完成了

看着浦东阿太在那里烧鱼,鼻子里闻着那诱人的菜香,我在一旁被馋得不停地吞着口水……
不一会儿,她将一盘香喷喷的红烧鱼就端上了桌。一见那美味,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恨不得连鱼骨头也一起吃下去。
看我吃得那么香,浦东阿太高兴地说:“别急,慢点吃,慢点吃,这里没人跟你抢!”
浦东阿太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她脸上充满幸福的笑容,让我终身难忘!
这么多年以后的今天,上海已经到处充满着好景美食,更不缺乏专供本帮菜的星级饭店。可是,每当我看到红烧河鲫鱼,还会想起小辰光,想起河浜和水牛,想起浦东阿太……
小辰光,就像一幅迷人的画,画中有几个光着双脚,骑在牛背上的儿童,勾勒出多少动人有趣的故事。
小辰光,就像一曲婉转悠扬的短笛,伴随着高昂的蝉声,奏出了多少纯洁美好的幻想。
小辰光,就像那盘红烧河鲫鱼,肉质细嫩,香溢四方,沁人心脾,充满着多少儿时的美味。
小辰光,就像一束绚丽的茉莉,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每每熏醉了多少儿时的思念。
时过境迁,小辰光的梦境似乎依然徘徊在不断流逝的历史长河边。驀然隔岸相望,却依然能隐约看见一代人的韶光,照亮着一段曾经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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