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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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

前言

关于旅行目的地,祁连山是唯一深深烙在我和小明同学心底的名字。这个国庆假期,我们终于决定启程,去赴这场与南山的仲秋之约。 我们仍旧提前两天出发。小明同学再三向我确认行程,是为了避免成为去年那样的“大聪明”。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向他保证再不会发生去年的问题。(不知前情提要的,可移步去看去年游记)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在南充绕城高速因小明同学的瞎指挥变道,我们不得不就近溜下高速再重新上来。本想蹭下免费的高速却先“慷慨捐赠”了一笔,又做了一回“大聪明”!😅

祁连山并非特指某一座山峰,而是雄踞于甘肃与青海交界处的一条庞大山系。整条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逶迤绵延八百余公里,宛若一条横亘于天地之间的苍龙。其北侧是地势低陷的河西走廊——一条由博望侯张骞,以筚路蓝缕的毅力,为东西文明 “凿” 出的第一道光亮通道。 由于祁连山山体高耸,从东南方推进的暖湿气流在此被层层阻截,致使降水量自东向西呈明显的递减。这一气候特征塑造了河西走廊上鲜明的景观序列:东端因降水丰沛而分布着茂密的国家森林公园,中部水草丰美、草原广袤,西段则呈现出戈壁与沙漠的苍茫景象。 可以说,祁连山不仅是一条地理分界线,更是一道掌控着生命律动的生态脊梁。

祁连山与河西走廊地图

正文

除了南充的小插曲,目前情况可以说进展非常顺利。9月29夜宿武都服务区,9月30夜宿永登服务区。9月30日夜间,永登服务区毫无征兆地下起大雨。打帐篷⛺的纷纷移入服务区的室内,在灯火通明、人流不息的商铺旁偏安一隅。

永登服务区房车营地

十月首日的晨光,被雨水摁灭在永登服务区。我和小明在雨中匆忙归置行李,雨水不停地敲打着车窗混合着我们忙碌的声响。在这略显狼狈的清晨,我们以这般颇具仪式感的方式,正式开启了穿越祁连山的旅程。

细雨迷蒙中,车轮缓缓驶下天祝高速的匝道。延绵的雪山如一幅巨大的蓝白色画卷隔着灰蒙的雨帘在眼前展开,带着模糊又似梦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向身旁的小明同学确认:“那真的是雪山吗?” 急切地摇下车窗,清冽的风瞬间灌入车厢。这是祁连山给我们的第一个拥抱——。这时秋雨初歇,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寒意,小明同学急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来与之抗衡。而我就在面馆对面的市场买了20元灵武长枣。

🍜🍜🍜

无名的雪山

车子驶出天祝县石门沟,就一头扎进了大山的怀抱。柏油路在山间蜿蜒,像一条灰色的丝带,将我们引向祁连山深处。雪山也不再遥远,近得能看清雪线下的岩层纹理。那不再是远方的一个概念,而是触手可及的存在——你能感受到它的呼吸,以及压迫感十足的凝视。

路旁的白杨已是满树金黄,挺拔的枝干擎着一簇簇明艳的叶片,在阴郁的天光下静默伫立。虽美,却因少了阳光的眷顾,终究缺了几分通透,少了几许灵气。若是此刻,有一缕阳光化作箭矢,破云而出,直射向这一支支擎向天空的火炬,该是何等光景——每一片叶子都会在瞬间被点燃,整个山谷必将轰然间迸发出压抑已久的热烈!

天互公路天祝段

然而祁连山的馈赠远不止雪山、森林。当道路引领我们继续深入,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时已被一片炽烈的红色山峦所取代。这就是祁连山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丹霞地貌。 本康丹霞虽不似张掖七彩丹霞那般绚烂,却独具一番沉静的韵味。连绵的山体仿佛被远古的火焰淬炼过,呈现出赭红与赤褐交织的斑驳肌理。风雨侵蚀雕刻出的沟壑与褶皱,宛如时间在祁连山山脊上写下的绵长情书。

本康丹霞

本康丹霞

车子在天堂镇开始逆着大通河蜿蜒而上,两岸山势渐收,河水奔腾愈急。每隔几公里便能看见一座小型水电站嵌在峡谷间。最动人的是每座坝后都静卧着一湾湖泊,水色是那种只有在高原才能见到的蓝——像是把天空撕下最纯净的一角。这就是阶梯式电站的妙处。既驯服了河流的野性,又创造了新的风景。

G338. 2027段

G338国道2027公里处,就是被这样创造出来的风景。这面被山峦与秋林环抱的蓝宝石,让一众游客都禁不住停车驻足,拍照。墨绿的云杉、金黄的白杨、赭红的灌木,还有黛色的山峰,全都在这面镜子里获得了双重的生命。

G338. 2027段

因前段路程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便从仙米乡驶上高速,直奔祁连县而去。 途中,路牌指示“东川”二字,目光随着公路转个大弯——不想竟邂逅了一片十分开阔的河谷地带。公路、麦田、高速公路、杨树林,河流沿着山峦依次排开。如不是赶路要紧,非去麦田、树林尽情“浪”上一回不可!想象着跑进齐腰的麦田,让沉甸甸的麦穗拂过掌心,或是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走进杨树林,选那最粗壮的一棵,靠上去,闭上眼,只听风声过耳。 你看,最美的旅行Vlog脚本,根本不用刻意设计,它就在路上等着我们。

门源花海服务区,远处是皑皑的雪峰。

车在俄堡驶下高速,此时天气已是晴空万里。就在驶过那熟悉的街道时——等等!我们2020年是不是来过这里?我和小明同学瞬间找回记忆。 那是个被疫情笼罩的秋天,我们从扁都口驶向西宁,没有行程规划,不做详细攻略。记忆已模糊于何时偏离了主道,拐进一条限宽限高的乡间公路。那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车轮下是颠簸的路,两侧是高耸的山。整整一个下午,只遇见一位骑马放牧的牧民。不知道在这颠簸的乡道上开了多久,我们终于抵达了这个陌生的小镇。当时并不知道它叫俄堡。几排白墙红檐的藏房静立路旁,街灯上悬挂着国旗,一如当下。

到如今才明白,当年那段看似迷途的旅程,其实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邂逅——让我们以最懵懂的方式,与俄堡完成了第一次相遇。

祁连县的景区以卓尔山、牛心山和伦布夏果最为知名。我在抖音上关注的一位名叫“成博士航拍陕西”的博主,曾推荐过一个位于伦布夏果附近的宝藏航拍机位,画面中牛心山、卓尔山、草甸与蜿蜒公路交织的景象令人过目难忘,于是我们果断将伦布夏果定为此行的重点。其实这三个景区相距并不远,彼此之间仅几分钟车程。 我们选择的“松柏山居”民宿,便坐落在伦布夏果山脚下,推开门便能望见巍巍的牛心山。入住时已是下午,斜阳将民宿的院落镀成暖金色。老板的母亲正弓着腰在庭院里晒小麦。木耙在她手中起落有致,金黄的麦粒随之铺展成匀净的平面。我们这两个来自南方的“土豆”,还理所当然的将麦子当成了青稞。交谈间,才从老板母亲不标准的普通话里依稀辨出大麦二字 。😅😅😅

阿咪东索雪山既牛心山

吃罢晚饭,我们依着成博士的指导,寻到了伦布夏果景区左侧那座不起眼的山包。此地海拔已逼近四千米,我和小明同学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偶有喘息,而身旁骑着马的游客们却显得从容悠闲。

当我们挪到山顶,山包上已聚了不少人,看来这处“宝藏机位”早已不是秘密。不得不说这个位置选得实在精妙——身后是伦布夏果青黑色的山体,如一道坚实的屏障;正前方,牛心山金字塔状的峰顶在夕阳下轮廓分明;而向左望去,卓尔山的丹霞地貌在斜照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与右侧雪峰的冷峻形成极致对比。

宝藏机位

哪块地是民宿老板的?

尽管前一天傍晚我们已领略过牛心山的巍峨、卓尔山的绚烂,但伦布夏果的日出依然是不能缺席的篇章。第二日清晨,我们驱车直奔山顶观景台,可惜终究迟了一步——当我们抵达山顶时,朝阳已将万丈金光洒满雪峰………

阿咪东索的早晨

伦布夏果

此刻,整个伦布夏果只有我俩且只属于我俩。走在铺满薄霜的木栈道上,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象一首欢快的乐章。站在观景台边缘,望着这片未被他人目光打扰的天地,我只想高歌一曲——“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伦布夏果转一转……”😆😆😆

站在海拔4121米的山巅,我们迎着朝阳,在阿咪东索雪山的注视下,将五星红旗徐徐展开。高原的风猎猎作响,旗帜上的五颗金星在朝阳中格外明亮。在这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我们献上对祖国母亲迟来却真挚的生日祝福!

10月2日早晨在伦布夏果山巅献上对祖国母亲迟来却真挚的生日祝福!

伦布夏果

有时候,最美的风景果真不在目的地,而在“舍去”与“奔向”之间。我们舍去了卓尔山被镜头定义过的秀美,选择驶向肃南的辽阔未知。而这一路,便是自然最丰厚的回馈。黑河第一湾,便是第一个眩目的惊喜。

黑河,这条我国第二大内陆河,发源于祁连山脉的八一冰川。它最初只是冰川融化的涓涓细流,在海拔四千多米的群峰裂隙中集结成溪,而后便开始了长达近千公里、贯穿河西走廊与内蒙古高原的漫长远征。而第一湾,不过是它奔流途中一次依依不舍地拥抱。

我们曾在黑河的归处——居延海里乘风破浪,在芦苇与朝阳的缝隙间与海鸥追逐光影。而在第一湾该怎样与它亲近?

黑河第一湾

黑河第一湾

黑河第一湾

当无人机升空那刻,它替我化做苍鹰,突破地心的引力,翱翔于山川之上。俯看这第一湾,凡俗的语言在此失重。只恨不能留住此刻风的形状、光的温度,诗的画卷!

如果说黑河第一湾的美,是一种带着距离的敬畏;那郭米村的暖,则是一种触手可及的温柔。在这里,你可以直接走进一个敞着篱笆的草场,对那位收割草料的人道声“打扰”,而后,便将这劳动的诗意,与蓝天、雪山、森林等背景一同珍藏。往后的岁月里,每当回首,郭米村的午后,总有草料的清香与雪山的光芒,交织成最温暖的烙印。

郭米村草场

郭米村草场

郭米村草场

警察叔叔的嘱咐

二尕公路往肃南方向的雪山森林

祁连县境内的二尕公路,其壮美已足以抚慰一切风尘。但若说心中仍存着一份执念,那便是祁连鹿场。行前查找攻略,那句 “堪比奈良” 的评语,早已在心中绘出画卷:鹿群踩着湿润的青苔,亲昵地凑近掌心讨食,眼神温驯。 待我们专程驱车而至,却只见到一把冰冷的铁锁。旁边告示牌上寥寥数语,宣告着“景区已关闭”。攻略里那个生动的世界,在那一刻,被永久地封存在了铁门之后。 这份因祁连鹿场而生的遗憾,竟成了我奔赴肃南鹿场的全部理由。

下午抵达肃南县城时,为时尚早,在“西至哈至”酒店安顿后,我们便决定先去寻访当地美味——毕竟不能辜负小明同学那张“好吃”的嘴。

肃南酒店

小明同学漫步肃南县城

肃南县城,坐落在祁连山北麓,是一座小巧而崭新的县城。或许是假期的缘故,街上行人寥寥。我们漫步在宁静的街道上,得以从容地打量:一幢幢建筑气派而不失精巧,裕固族特有的图案装饰其上,有海螺、神鹿、珍珠等。

裕固手抓这间店是的士司机推荐的。老板娘很是实诚,见我们只有两人,点了一份手抓羊排后便只额外推荐了一款炒菜。名字已然忘了,只记得里面有滑韧的粉条、清甜的白菜梆子、肉片和提味的辣椒,朴实却下饭,吃得我们心满意足。期间老板、老板娘对我们的提问总是笑呵呵地,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耐心解答。我们与裕固族的首次深度交流,便这样从一盘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开始了。

肃南县城裕固手抓

手抓羊排

梨园河上的蝴蝶桥

肃南县城梨园河边

吃饱喝足后,我们沿着河道慢悠悠步行回酒店。夜色温柔,正好商量第二天的行程。然而,攀爬巴尔斯雪山的提议,被小明同学无情地pass掉。我人生的第一座雪山啊,就这么化为了泡影。😭😭😭

去肃南神鹿公园途中

神鹿公园门票

既然雪山去不成,神鹿公园便成了不二之选。次日在陪小明同学逛了肃南早市之后,便朝神鹿公园而去。“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千年前的诗句,竟成了我们此行最贴切的序言。当我们抵达神鹿公园,才发现自己竟又是最早的访客。一种熟悉的 “包场感” 再度降临。 我们拿着刚买的鹿食,迫不及待地冲向梅花鹿的围栏。在我心中,它们才是祁连山中最美的精灵,身披斑点,眼神温润。我冲着鹿群使劲摇晃鹿食,满心期待被优雅地簇拥。谁知它们只是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依旧闲庭信步,对我爱搭不理。隔壁栏几头高大的马鹿却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凑到栏杆边,眼巴巴地望着我,长脸上写满了“给我给我”的急切。 也罢,旅途如同人生,你不能决定遇见谁,但能决定把手中的“鹿食”留给谁。 意犹未尽地离开鹿场,我们向张掖奔去。窗外的景致从祁连的绿,渐变为戈壁的黄。空气中鹿食的青草香,也被丹霞地貌干燥而热烈的风所取代。

神鹿公园

梅花鹿

神鹿公园

此处捡石头

行至冰沟丹霞与外星谷,我们本想用无人机,免费从空中饱览这亘古的地质奇观。无奈,飞驰在公路上,沿途竟寻不见一个安全的停车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嶙峋的赤色山峦,如同流动的画卷,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着。在即将离开这片地质奇观,遗憾已积满心头时,视线里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停车场!我们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当无人机捕捉到这奇观的一角时,就是与这赤色山河最倔强的告别仪式。

意外的停车场,小明同学做饭,我飞无人机。

生活水平不能低

停车场旁长满这种浑身尖刺的植物,象朵朵盛开的小花。

张掖,多年前曾到访,斑斓的丹霞早已烙在心底。此番路过,便不作停留了。连霍高速上车轮滚滚,将张掖这座城市远远甩在身后。我们祁连山行的终点,是前方名为“武威”的城市。 武威,与敦煌、酒泉、张掖同为赫赫有名的河西四郡。其名本为宣扬大汉的“武功军威”。这股“威”并未因汉室倾颓而消散,反在魏晋南北朝的乱世中达到了顶峰——武威先后成为“五凉”(前凉、后凉、北凉、南凉、西凉)政权的国都,那一时期,这片铁马金戈的土地,竟成了五胡乱华中庇护华夏文明的孤岛,将河西走廊的烽火,淬炼成了文化传承的星火。 武威令我神往的,是雷台汉墓的铜奔马(马踏飞燕)与天梯山石窟。铜奔马承载着汉代“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浑气魄,而天梯山石窟则见证了五凉时期佛法东传的慈悲与坚韧。 铜奔马的真身远在省博,只留复制品守护故土;天梯山石窟的精魂,也因黄羊河水库的建设,大部分被请入武威市博物馆。那独留水畔的第十三窟,与山岩一体,成了无法迁徙的守望者。因此,在武威逛博物馆,成了我旅途的终极课堂。

公元220年魏文帝曹丕置凉州,这是武威为凉州州治之始。

昭武门

10月4日清晨,武威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酒店保安为我们开门时随口宽慰道:“武威这边啊,往往是晚上下雨,白天就晴了。”他或许以为我们是要赶早路的匆匆过客,却不知我的“心机”——我想趁着博物馆还没开门,先用无人机,从空中记录下这座建筑晨光中的模样。 当我们以为自已又是独占晨光的“早鸟”时,却不料,在博物馆外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一辆车,旁边还支着一顶帐篷——原来早有“神人”在此安营扎寨,守候了一整夜!

武威市博物院国家一级博物馆

木质的独角兽

一楼展示的文物

忘记拍名字了,但从发饰上看应该是唐俑。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武威干燥的气候,为木质文物的保存提供了极佳条件。

凉州词并不是特定某一首歌的歌名,而是曲调名。

银锭

武威市博物院分两层,第一层是宏大的历史叙事,为我们搭建起认识武威的骨架;而第二层则是这部史书最深邃的“专章”, 它聚焦于天梯山石窟的“前世今生”,将信仰、艺术与一代代人的守护,凝结于此。在这里,我寻见的不仅是文物,更是这座古城离散又聚合的文化精魂。

古老的“木胎泥塑”工艺

博物馆内二楼,与那些从天梯山搬迁而来的彩塑静默相对。目光停留在神像手臂的断裂处,那里清晰地显露出内部的木骨架与层层麻泥——古老的“木胎泥塑”工艺,就这样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向后人袒露了它的奥秘。这并非残缺,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完整。它让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艺术,更是一位位无名工匠的手泽: 如何选木为骨,如何覆泥为肌,如何赋予神明以人的温度。

谁能告诉我这是尊什么佛?

待我们参观完毕,从二楼的静谧中走出,才发现一楼大厅已是乌泱泱的人群。我不禁哑然:博物馆之旅,是从何时起,成了假日里新的“宠儿”?再看向一脸极不情愿的小明同学,瞬间了然——历史的洪流固然汹涌,但终究冲不淡一个吃货对羊肉摊位的纯粹向往。😆😆😆

秉持国人“来都来了”的独特哲学,天梯山第十三窟自然成了我们的必访之地。

从武威到天梯山石窟,才刚经过绿洲,只一个拐弯就闯入了荒漠的山谷。天梯山——祁连山的余脉,在热烈的阳光下袒露着寸草不生的尘黄筋骨。 在一个垭口,一抹静谧的蓝色倏地嵌入视线下角——那是黄羊河水库。天梯山石窟,应该不远了。驶下陡坡,向右转弯——在这遇到的不是浪漫,而是现实:道路两侧停满了车,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这荒凉之地的人气,远比预想的要旺。 途中遇到警察蜀黍,建议我们将车停靠路边,换乘区间车。凭借多年在外经验,我们权衡再三,仍决定冒险前行,终于在景区大门附近,寻得一个最后的车位。

山峦中的颜色偏红部分,形似一只出水之龟,所以叫做金龟山。龟是古代的瑞兽,具有吉祥长寿之意。这也是北凉王沮渠蒙逊之所以在金龟山开窟造像的原因之一。

天梯山石窟始建于北凉时期。拍于博物馆

天梯山石窟始建于北凉时期,由北凉王沮渠蒙逊主持开凿。其后,随着北魏统一北方,来自这里的工匠、画师与珍贵的“粉本”被带至国都平城(今大同),一部分技艺更西传至敦煌。 这股源自河西的艺术洪流,直接催生了雄伟的云冈石窟,进而影响了龙门石窟的营造。中国石窟艺术的“鼻祖”地位,正源于这条清晰而强大的文化传承脉络。

1959年12月,天梯山石窟勘察搬迁工作队合影

有关第十三窟的详细介绍,网上已然很多,请自行百度。

瞻神

三十年前到过龙门石窟,记忆中卢舍那大佛那饱满的面相、流畅的衣纹弧线,竟与眼前天梯山第十三窟的佛像如出一辙。它们无疑源自同一套美学基因。差异在于,龙门的技艺因时代精进而更显纯熟与恢弘;而天梯山的古朴,则定格了这伟大样式最初的灵感瞬间。

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其实中国的石窟艺术并非空中楼阁,它正是河西走廊上中西文化交流的璀璨结晶。 画史中有“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之说。“曹衣”指的便是南北朝时期来自中亚曹国的画家曹仲达。他所创的笔法,所绘人物衣纹紧贴身体,犹如刚从水中走出,其源头蕴含着浓郁的希腊-印度式犍陀罗艺术风格。此后,这种“曹家样”的画风被运用于石窟雕塑,在天梯山、云冈等早期石窟的佛像衣纹上,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吴带当风”则指唐代“画圣”吴道子所创的风格,人物衣带宛若迎风飞舞,极富动感与生命力。敦煌莫高窟第45窟的盛唐彩塑正是其杰出代表。 当这两种风格在历史长河中接力与融合,我们便能在龙门石窟的卢舍那大佛身上,看到这场伟大变革的顶峰——它既保留了来自天梯山、云冈的庄严格局(曹衣的传承),其衣纹的流畅与天衣的飘举,又已初显盛唐“吴带”风范的端倪。

至此,穿越祁连山之河西章,将告完结。 回首此行,我们仿佛完成了一次精神的循环。初入河西,见山是山——祁连山是地图上冷硬的线条,是阻隔文明的屏障,是雪峰与荒漠的简单存在。 而后,我们见山不是山。在祁连县,它化身为黑河,用一道金色臂弯深情拥抱着它的母亲;在武威,它沉淀为北凉王朝的雄心与石窟中佛陀的慈悲。它不再是山,而是流淌在血脉里的中华文明。 最终,我们见山仍是山。当尘黄的筋骨、赭红的岩壁与静谧的湖水重归眼底,祁连山复又沉默。但我们知道,那沉默之中,已倾注了我们全部的惊叹与眷恋。它依旧是那座山,却已不是我们来时的那座山了。

释迦牟尼结禅定印

乌鞘岭的烈风,仍裹着两千年前霍去病马蹄的余温。

回程路上,乌鞘岭是这段行程一个恰到好处的句读。翻过它,我们将这一程的所见所思所感,存放于心。从此,山河在梦里,亦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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