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

我有一个小学同学，是个女生，叫小泉。她家也住在贡院街上，和我家就隔四个门牌号码。她家住的是一个院落，里面有十来户人家，大多是文化系统的，有好几个江苏省青年扬剧团的演员，还住着一个京剧名角。

小泉家里可能是经济条件比较好，我看到她经常吃零食，她的书包里有零食，口袋里也有零食，好像永远吃不完似的。

我也喜欢吃零食，可惜和爸爸妈妈要不到零用钱，常常用他们给的专门用来买学习用品的钱里面，节省个一分、二分的，用来买零食吃。其实，一分、二分也买不到什么好吃的，就买个一分钱一小包的炒米，或买一两个腌渍的小毛桃而已。

学校有规定，零食是不准带到学校里来吃的。但我经常看到小泉把零食带到学校来，她常常在下课时躲在墙角偷偷地吃。她喜欢吃糖果，还喜欢吃梅子，我常常看到她吃的零食就是这两样。

我们那时把好吃的同学叫做“馋鬼”，有时也叫“馋猫”；“馋鬼”一般是指男同学，“馋猫”一般是指女同学。小泉就被我们班同学叫做“馋猫”，有时我们公开这样称呼她，她好像总是满不在乎，有时还用一只手搭在一侧面部，扭动着手指，故意把嘴唇朝一边噘着，说：“歪力歪力六六，我是你的舅舅。”

夏老师好像知道小泉经常带零食到学校来吃，她对小泉一直比较冷淡，有时上课时让小泉回答比较难的问题，小泉自然是回答不上来，夏老师就朝她瞪着眼，狠狠地说：“回答不上来，就坐下去。”小泉有时会用手抹眼泪，好像感到很委屈似的。

我记得在上二年级时，有一天上午上课时，小泉忽然哭了起来，抽泣声很大。夏老师听到了，走过来问她为什么哭，她说：“我不小心把一分钱吃下去了。”她的这个习惯我们是知道的，她经常把一分钱或两分钱的硬币含在嘴里，当做零食用来解馋，只是这次没含好，滑倒肚子里了。夏老师看着她，问：“你怎么把钱含在嘴里呢？你赶快回家去，叫你爸爸带你到医院去。”小泉拎起书包，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眼泪，走出了教室。

我那几天心里一直感到很不安，我那时也不懂，钱掉到肚子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就想，这一分钱会不会把小泉的肚肠子搞通掉呢？

隔了好几天，小泉回到班上来上课了，大家见到她，纷纷围上去，都在问她：“一分钱呢？那一分钱呢？”她不好意思地说：“拉粑粑拉出来了。”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小泉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