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贪玩,是出了名的。这个出名,算不上远近闻名,但对于熟悉我的人来说,也可谓是人人皆知吧。 打个比方,元宵节,手工制作花灯哄孩子玩,我可以从前半夜忙活到后半夜,再从后半夜忙活到五更。妻子夜半醒来,睡意朦胧地打趣说:“就会弄些歪门邪道,办正事若能这么上心,咱家早富得流油了。” 我觉得妻子此言差矣,我之所以乐此不疲地捯饬那些东西,往小了说,自己动手自娱自乐,追忆我那逝去的童年,正身清心。往大了说,那可是为咱中国的传统文化增光添彩,怎么能是歪门邪道哩!
我小时候的花灯,是没有卡通成分的,全靠纯手工制作,像什么面食灯、猪蹄灯、萝卜灯、秸秆笼灯,等等。这些花灯,可是我们的最爱。 那时,为了让孩子们玩得尽兴,大人们罄尽其能就地取材,用高粱杆或竹签扎成六棱形筒状,上下收口,中间稍粗,外面糊一层贴花塑料纸,蜡烛底座是用细铁丝吊起的一小块四方木板,点燃红烛,一盏火荧荧灯笼煞是好看。 前院的丰产叔家里小孩多,每年他都要糊上好些灯笼供孩子们玩耍。丰产叔做的灯笼是与众不同的,别人家都是到集市上买来成品的印花塑料纸装裱灯屏,丰产叔家日子紧巴,于是挡窗棂用的旧塑料膜和化肥袋子的保鲜层便成了他制作灯笼的上好材料。虽然不那么花里胡哨,但经过丰产叔的巧手几番捯饬,倒也像模像样。 每年进入正月,丰产叔家便成了孩子窝,看丰产叔做灯笼,对我们来说可是一大趣事。丰产叔当过教师,文笔好,用毛笔在灯笼罩上题字、作画是强项。而且他根据不同年龄段的孩子绘制不同内容,小一点的孩子是花花草草,稍大一点的是山山水水,再大一点的干脆题字,内容或对联或吉祥话,很有文化含量。像什么“塔内点灯,层层孔明诸葛亮,龙王举火,步步照云赵子云,”“此木是柴山山出,因火生烟夕夕多,”“狗牙蒜上狗压蒜,鸡冠花下鸡观花”等等,不胜枚举。
灯笼玩多了看多了,我自然对做灯产生了兴致。向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反复摸索,很快灯笼就被我摆弄得有板有眼。十多岁时,技艺甚至超越了我父亲,以至于时常受到父亲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我炫耀般夸赞。 那时,享受亲力亲为的过程,一个字,爽!


记得我结婚那年,妹妹尚小,整天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那年的元宵节,弟弟求学初中,精通诗文,写得一手帅字,我做灯笼,弟弟在灯屏上题字,相互卖弄。心血来潮之时,弟弟也偶尔自己动手糊上一盏“四不像,”来满足一下好奇之心。我也常被他戏耍,有一次,他指着灯屏刚刚撰写的文字让我对下联,还扬言说,给我三天时间。上联是:灯笼小,照大道,东照,西照,南照,北照,灯火通明。 切!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是等闲之辈? 苦思两天,未果,弟弟很是趾高气昂,我有些汗颜。还好当年古装武侠剧热播,我瞬间来了灵感,下联诞生了:宝刃短,战长拳,上战,下战,左战,右战,宝刀未老。 我得意地眯着眼睛等待弟弟点拨,期待他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竖起拇指。谁知他憋了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瞎扯淡。”这还了得,我顿时火冒三丈,拂袖而起,弟弟一溜烟窜了老远,我岂能就此罢休:“敢嘲讽我,欠扁!”不巧,妻子突然出现在前方,我戛然而止。唉,看在老婆大人的份上,暂且不与他计较。谁知他反倒不依不饶,躲在妻子身后双手斜抄,皮笑肉不笑地挑衅:“有种,敢扁我嫂子?” 不愧与我一奶同胞,知道我没种。 好在有一点值得庆幸,和我比做灯笼,他差得远哩。

(以上配图来自手机相册+网络)
展开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