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武夷山

（一）茶之道

浓阴的天空下，我们起早踏上探访武夷深闺的行程。步出村外，走进山里，茶园深深吸引我们的眼球。小路旁，山坡上，岩壑幽涧边，这儿一丛，那里一片，葱葱茏茏的茶树，修剪成一垄垄不足一米高的扇形，顺着地势忽高忽低，或横或竖或曲，整整齐齐，疏而不密，错落有致。在这冬至时节阴沉的天气里，葱绿的茶叶依旧泛着微光，玲珑剔透；阵阵和风拂过，它们在如丝的晨光中欢笑着、翻滚着，焕发一股清秀的灵气。树丛间冒出零星的小白花，吐着黄蕊，淡香轻散，融进山丘的清晨，和着丝丝清凉的空气直沁心鼻。园间散落了不少新整下的短枝绿叶，化作春泥更护树。

茶园除了整形的茶树，还有去老新种的小茶树，几十上百年的老树。老树高2米左右，少修剪，枝干不是很粗，却青苔斑斑，苔痕累累，甚至挂满了苔须。上了年纪，腰杆挺拔如故，满树盛开的小白花像极了苍苍银发。

茶园，她以这般别样的姿态，在我的心里，晕开了一纸春色。

说到茶园茶树，声名远播的大红袍怎能错过？走过弯弯的峡谷小道，九龙窠开阔谷地前，一侧山坡上十多米高的崖壁上，孤零零挺着四棵显得苍老的茶树，枝细叶瘦，还不及平地上普通茶树壮实嫩绿。这丛虬枝绿叶，凌霄而立，长在岩罅之中，根下少许土壤分明能承接岩顶滴落的雨泉沃质，枝叶随时可拥抱半山云雾，这峭壁陡崖上有适宜花树生长的日照和气温。你看它的全部身躯投入了大自然，尽得天地灵气，生就一副岩骨丽质。

独处峭峰深壑的“大红袍”，给人一种“看似寻常却奇崛”的感觉，不由得想起“大红袍加身”的传说，我更执着地萌生起观看“印象大红袍”的念头。张艺谋执导的实景演出，展示武夷山茶文化的故事变迁。融入自然山水的光影效果，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记得一次六平山上，朋友带来了一个武夷小妹，她家做茶生意。她边泡茶边说茶，娓娓道来，熟练的手法行云流水，把我们几个不懂茶少喝茶的看呆了。细细品茶，岩茶的醇厚浓香荡在唇边，久久不散。她留下的两泡茗茶，待有缘人同饮了。

（二）山之灵

东周初孔丘，南宋有朱熹。中国古文化，泰山与武夷。　　——蔡尚思

三天的行程记不清走过几道弯，攀上几座峰了，却深深感受到丹山、碧水、绿树相映成趣，呈现出武夷山独特的自然景观。

沿途看到的许多无名山不高，绿树覆盖下露出的崖壁陡峭，几乎为直壁，道道层积岩犹如天公捏就的千层饼，顶部青黑的苔痕简直就是倒下的黑奶酪。是手艺不精？还是做事马虎？这“饼”啊，大小不一，畸形怪状，千孔百洞：倒下的“奶酪”调色不均，参差不齐，滴落不已。

老板兼导游的朱领队前头不停介绍，这叫什么峰，那个像什么，太多啦！记不住。就说那“乳燕双飞”吧，怎么找，也只找到一只，不似鹰嘴岩来的形象。还是由得性子天马行空。

景区里晃一晃，看一看，再走不寻常路，领略不寻常景，才是户外人的本色。登顶鹰嘴岩，便是第一道好菜。站在兀立于群峰中的雄鹰躯背上眺望，四野开阔，众山头或锥或柱或帽，或斜或淌或卧，层层节节披绿带痕，推向远方；沟壑间筑梯植茶。有序的茶园镶嵌在无序的树丛里，那么融洽，那么和谐！有了平整的茶园，秀丽的山峰多了一股生活的气息。

过劈开丹崖，山风穿峡而来，形成狭窄的流香涧，过游客如织的九龙窠，走着走着，突然眼前豁然开朗，茶园整齐，梯田般深入谷底，对面层层岩石下似模型般一幢白色古建，整体气场旷朗大气，又深藏不露，似乎回荡空谷仙山的神秀灵气，乃“磊石精舍”，如今的“磊石道观”。

道观身后的一岩高不足百米，好似五马奔腾，形似马头，才有了马头岩的来历。我们小心翼翼攀上陡壁凿出的窄石阶，骑上马头，极目可望道观前的茶园。马背上一吆喝，行人亦回应，一喝一应，大概就是唱山吧。

一峰一景，各有意趣。登上山腹之中的升日峰，一派毫无雕饰的原生态风光像一轴巨幅，在眼前铺开，三百六十度风光尽收眼底，壮阔、俊美。升日峰的奇特在于峰的最顶端，一条长十多米、宽不足一米的狭长山脊，马背般蜿蜒伸向山巅，山脊两边为悬崖峭壁，寸草不生。立于峰巅险坡，脚下万丈深渊，明代户部尚书马森诗曰：“朝暾拂扶桑，羲和展六龙。倏忽金轮现，看看上此峰。精光腾碧汉，神采丽穹窿。曈昽山谷晓，闪烁溪水红。我欲握踆鸟，长啸飞太空。……”

大王与玉女的远古传说那么凄美，我们一定要去见识英姿飒爽的王者威仪。大王峰形如宦者纱帽，气势磅礴，远远望去，宛如擎天巨柱。或许是我们的诚心感动了大王，行之峰顶，零星的雪花飘然而来，应了山者的话，看到飘雪啦！领队说武夷山难得下雪，真是有人品带来好运气。大伙笑着乐着，各种打趣，今天看“飞雪”，翌日看“冰块”。

一夜功夫，三仰峰上铺了薄薄一床白毯。漫天浓雾掩盖了娇羞的双乳峰，却让我们一路玩雪到三仰峰。去年鼓岭飘雪犹在目，今年又盼到了人生第二场雪啊！真是一路惊喜一路尖叫，顽童般蹦蹦跳跳，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没有冰冷，不知疲倦，一群双鬓染霜的大叔大妈，是否曾经的童年再现？

细雨如丝，踩着泥泞，问鼎晚来峰。俯瞰下去，一波波云雾流水般漫涌开来，飘飘渺渺，如诗如画，如坠仙境。远近屹立的群峰像是一群沐浴出水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蜿蜒盘旋的九曲溪如蓝如绿，该是她们遗落的玉带吧？哦，是玉女的。掀开雾的头盖，看，娇小的玉女秀美绝伦，充满着迷人的神韵。此时她正临镜梳妆呢！“插花临水一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这就是玉女峰风采神韵的真实写照。

武夷山三十六峰，奇峰相叠、嵌空而立，那高低相错的山峦，极具丹霞地貌富有韵味的参差美。

（三）水之秀

青山孕绿水，武夷溪水碧清，折复绕山，形成“曲曲山回转，峰峰水抱流”的九曲之胜。

第一眼看见九曲溪的时候，我便惊讶于她的干净了! 我们住在源头星村，村边哗哗流淌的溪岸蛮宽的，那溪水水质洁净得如同一面透明的镜子，溪底一览无余。清澈的溪水是武夷山的灵魂。

九曲溪蜿蜒自如贯穿于丹崖群峰间，山绕水转，水贯山行，曲曲含异趣，湾湾藏佳景。山临水立，水绕山行，山巅俯瞰，滩潭交错，碧水如凝。

站在山巅俯瞰，苍郁青黛的群山，拥着一泓碧绿的水，逶逶迤迤，一曲一弯地沿着山绕过去，十分的幽远和深邃。水是湛绿而有光泽的，光滑而细腻，像一条碧玉带，环绕在群山之间。

清晨，山间的晓雾还未散尽，远处的青山依然隐在朦朦胧胧的云雾中。两岸的河滩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鹅卵石。

立于河滩上，清凉透澈的溪水缓缓地淌过，古朴的竹筏荡入山光水色之中，如融入神话版的境界，令人心旷神怡。竹筏浮力大，吃水浅，轻便灵活，但见筏工只用一根竹篙，左撑右顶，竹筏平稳地飘过深潭，滑下浅潭，灵巧地避开突兀中流的礁石，又急剧转弯。转眼间，竹筏飘忽而远。真是“千峦万壑曲中流，欸乃声声画间游。怪石万状青峰起，碧光闲影云悠悠。”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此处却是“水至清而多鱼”。清澈的溪水是武夷山的灵，是岩茶的魂。

（四）人之杰

自古有山有水的地方，往往人杰地灵。武夷山作为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自然有它厚重的历史。

虽没见到那令人向往的神秘的地底下的汉代闽越王城遗址，但三天的行程还是见识了众多寺院、道观、古庵的遗址，一大批青史留名的诗人文学家、名士大儒、朝廷要官都在这里留下过历史印痕，洒落山间的众多遗迹迄今犹存。

在这些文人骚客中，我注意到了两个人：朱熹与陈省。

水帘洞下三贤祠里，供奉理学先贤刘子翚，朱熹，刘甫。朱熹是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比肩孔子的重量级代表人物。为官，游学外，40余年均生活在此，建立了武夷精舍，传道讲学，著书立说。朱熹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与东晋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异曲同工啊！

明朝司马陈省，故居与我家相邻。六平山的摩崖石刻多出自他与其子陈所立书写。曾经他们买下半座六平山为私人园林，广种梅松，云集当时当地文人佳客。其后邑官建立东溪精舍，培养了不少才子。可以这么说，因了陈省，长乐最辉煌的时期就是在明朝。

传说六平山上的“石罗烟月”为朱熹所书。朱熹到过长乐，只为躲祸云游。到底还是武夷山的碧水青山刻在了他的心中。今天还见到三个蜗居废墟的修行人，只是我这入世的凡人不明白出世的道理罢。

不禁自问：武夷山仅仅只是好山好水吗？在行走中，碰到茶农茶园留路。岩茶价格不菲，茶园为自家先人开辟，代代相传。今景区里禁开挖，茶园有限，为了方便他人，留路。这不是每个地方的人们都能自觉做到的。走户外用棍安全，领队舍不得砍山里的一树。对山的敬重，对树的呵护，对水的珍惜，自然而然成了习惯，深入骨髓，成了习俗。这种朴实的人文精神不值得我们反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