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认识崇照师傅,是七年前在去金灯寺的路上,他开一辆吉姆尼,当时堵车,他下车在一个大石头上打坐,我们简单交流几句,后来一说都是去金灯寺,就一路同行。算第一次结缘,知道他云游名山大川,每年来大峡谷几个月修禅画画,之后两三年没有再遇见,疫情春天期间,我去天路一农家休憩,正好他在那里画桃花,都同时张口,说起金灯寺那次,这算第二次结缘,之后我打造一个山房,经常来我山房交流。慢慢成为朋友,同时在大峡谷时就经常见面。亦师亦友。
崇照师傅,虚云派系弟子,游僧画僧,四川浙江几个寺院做过主持,尤擅画梅花。师承当代山水名家陈平,早年就读中央美院山水精神高研班。以画山水名世,接文人画及禅宗法脉,且直追北宗画风。丹青之余,深研儒、道、释三家。精进禅门,数年前五祖禅寺皈依佛门,法号崇照。今已还俗隐居太行。
最近听他言,在太行山一千多米的山顶修缮一个精舍,做禅房和画室,离我隔一个山头,开车半小时路程,就携友拜访,看到他正和工人搬石头,工人发现一个青蛇,正要打蛇,他制止嘱咐工人要放生。看他设计的山房已经基本完工,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设计,别具一格,特别门口一棵松树起到画龙点睛作用,院内一株芭蕉长势喜人,我想起一首诗很应景:卧石听涛满衫松色,推窗看雨一片声蕉。

在我的周围,总是有许多事情迫在眉睫地等着去做,每一件事单个来看都很重要,为了努力就不得不疲于奔命,有时候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越是事事都想做好越是达不到完整,人生就变成了碎片。 终于有一天我走崇照师傅的禅房,那天师傅正在为一群慕名而来的同道上课,内容是讲解《心经》,小小院子里挤了二十多人,有学生也远道而来的商人、职员和作家,大家静静地听,他一句一句地读解。我坐在一旁听着讲解和读着文本,忽然感受到一种幸福。宁静的读书气氛和神秘的天地境界都使我忘记了那些杂乱而喧嚣的生活。这时候我才感受到人生还有如此完整美好的境界。现实生活环境下找不到的乐趣,只有在读解文本中才真正地感受到。

他没有在万灯之间找到一生寻求的东西,却在黑暗的禅房里通悟,他发觉身外的成就再高,灯再亮,却只能造成身后的影子。唯有一个方法,能使自己皎然澄澈,心无挂碍。他点了一盏心灯~

看见楼上晒的僧衣,我想起日本女歌人——小野小町,她抵达石上寺时天已暮,恰闻被称作“六歌仙”的僧正遍昭也在这里,于是作诗一首: 在此岩上我将度过旅夜,冷啊,能否借我你如苔的僧衣? 僧正遍昭哪甘示弱,然后回复: 这遁世的 苔之衣只有 一件,不借 未免薄情,两个人 一起穿可好?

白云也识幽人意,分与太行一半青。


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夜晚云随风雨去,到头不似老僧闲。

深僻山居自在身,似僧有发俗无尘。 足非何与先生事,闲倚新床一欠伸。


比尔波特在《空谷幽兰》里写到:“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想要,而只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在云中,在松下,在尘廛外,靠着月光、芋头过活。除了山之外,他们所需不多:一些泥土,几把茅草,一块瓜田,数株茶树,一篱菊花,风雨晦冥之时的片刻小憩。”

我在红尘,却无处安身,以为可以过得漫不经心,却不知一点风声也杀人。

莫向俗耳求知音。

身闲不入红尘市,流落山间能养高~


我们进去和师傅喝茶,也听师傅讲经,我们顺着师傅的慈悲反省,也相互搀扶着走出内心的兽性,师傅用慈悲养护着一方小院,养护着山水群星和花间的蚜虫。 日落西山,告别师傅那一刻,山谷里布谷鸟响起,师傅目送,回首望去,后山屹立的山壁在夕阳的照射下金光闪闪,他像一座佛若隐若现,一阵风向我吹来,山花满肩,人间美得一错再错,我也摆脱了一场痴癫蛊惑,也终于逃离了自己画的深渊。

偶来绝顶兴无穷,独有山僧笔最工。

向夕张琴依竹坐,有时待月伴僧行。 从来禅室多心赏,几席无尘梦亦清。

崇照诗高千古瘦,逃禅画妙一生贫。 劝君别换新标榜,莫靠梅花赚杀人。

一生都在破执,然而我一生未能破执。 我并非是一个出家之人,我只是一个没有放下的人。我只是一个木鱼,被反复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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