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离开萨嘎,沿G219向日喀则方向前行,荒野以一种更决绝的姿态铺展开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三种颜色:天的蓝,山的褐,以及荒原上砂石的黄。就在这片令人心慌的辽阔里,一抹意想不到的蓝,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那是佩枯错。
它静卧在喜马拉雅山脉北麓的盆地间,不像其他大湖那般喧嚣逼人。它的蓝,是一种谦逊的、内敛的蓝,像一块沉静的松石,又像一片被小心珍藏起来的、高原独有的天空。风掠过湖面,带起细碎的波纹,阳光洒下,便化作万千片跳跃的银鳞。湖岸线曲折蜿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与远处荒凉的山峦形成奇异的对照。它美得如此安静,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天地间巨大的寂静。
在佩枯错的观景台,我们停下,向南凝望。
那里,矗立着希夏邦马峰—它不像冈仁波齐那般具有完美的宗教象征,却更像一位沉默的、身披银甲的巨人。它是唯一一座完全在中国境内的八千米级高峰,这身份本身就带了一种孤高的气质。峰顶的积雪被高空风吹拂,形成一条永恒的、飘扬的云带,像一面招展的旗。那庞大的山体,在纯净的蓝天下,闪烁着冷冽而坚硬的光芒。它离得那样远,却又仿佛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冻结一切的寒意。希夏邦马与脚下温柔的佩枯错,一刚一柔,一冷一暖,一耸入云霄一静卧大地,构成了一幅天地间最极致的对话。那一刻,你感到自身的血肉之躯是如此渺小,而灵魂,却仿佛被这壮阔的景象撑开,变得与天地同样宽广。
继续前行,在岗嘎镇西边7公里处,按导航指示转入土路行驶约3公里即可到达地标上的珠峰古堡——那是一座早已风化的残垣断壁,杂乱无章的孤立在土路一侧的高地上,土黄色的墙体与背后荒凉的山脉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路标提示,你绝不会把它与珠峰古堡联系在一起。攀上废墟,朝远处的雪山望去,珠穆朗玛峰,就屹立在那些连绵的雪山里。
呼啸的冷风,在雪山与旷野间穿行,发出悠长而空洞的鸣响,那是为无数逝去时光所奏的安魂曲。珠峰,在远处静默的注视一切,它不言不语,却主宰万物。在这里,你感受到的不是征服的欲望,而是一种深深的敬畏——我们终将离去,而它,将永远在此,接受下一批仰望者的朝圣,在下一个千年的轮回里,继续它与苍天白云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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