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风是踩着霜来的,轻得像给檐角系了根银线,轻轻一扯,就把秋的余温都收进了云里。若没有日历,我们该从哪里读见冬的信笺?许是池边残荷卸了绿裙,许是松柏的针叶凝了薄霜,又或是檐下的麻雀,忽然把跳跃的步子放得慢了。
人们总在说时间无形,可活着的每一刻都在与它相撞——清晨粥碗里的热气要赶在凉透前喝下,夜里的灯要等困意漫上来才熄灭。生长时,我们追着光跑,觉得能把日子攥成满手的星光;待年岁漫过肩头,才发现风里藏着温柔的提醒,让脚步慢些,再慢些。就像那株株梧桐树,站在街边几十年,那绿从未完全褪色,却把年轮的密语,悄悄刻进了树皮的褶皱里。
冬总被说成故事的尾声,可枝头的残叶偏不这样想。池子里的残荷早卸了夏时的绿裙,枯梗斜斜地指向天,像一行行没写完的诗句。有人说这是遗憾,可水珠落在梗上时,分明滚出了来年的约定——等春水漫过湖沿,它还会把新叶举成一把把小伞。芦苇丛更热闹些,絮白得像碎雪,风一吹就飘向远方,不是要告别秋,是要把秋的最后一句叮嘱,带给冻土下的种子。
我们总在找不会消失的东西,可连太阳都有燃尽的一天,又何况人间的朝朝暮暮。可正是这样的“会消失”,才让此刻的风显得珍贵——它不紧不慢地扫过窗台,把阳光揉成一地碎金,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才让此刻的安静更动人——听得到远处湖边卖西湖藕粉羹的吆喝,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与时间轻轻和着拍子。
时间从不停步,我们也不必匆匆。若离别是必然的结局,便把它妆点成冬的模样:用松柏的绿做底色,用残荷的韵做注脚,再让芦苇的白絮,飘成写给岁月的短诗。这样,即便冬深霜重,也能让路过的风知道,我们曾认真地爱过每一时每一刻,曾把自己的温暖,悄悄融进了季节的褶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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