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仿唐王朝洛阳城而建,始于公元794年,其时为日本平安时期,故称“平安京”,因其为首都,故又称作“京之都”,京都之名由此而来。
从开城至1869年“大政奉还”明治天皇迁都江户,这样的“千年古都”在世界历史上可说是独一无二了。


古代日本是天朝的学生,“遣隋使、遣唐使”们来中国学习文化艺术及科学技术,但其政体却与天朝迥异,天皇“万世一系、半人半神”是一种国家象征的存在,在很长的历史时期没有实际的权势,也因为此,使之能千年延续至今尚存。
难得的是作为千年古都的京都,其城市布局与地名,也基本保持不变。
曾经去过河南洛阳及开封,城市的古旧建筑已经荡然无存不见踪迹,偶有新建的所谓仿古“民俗村”,也是粗鄙不堪不忍卒睹。要想回顾盛唐故都的煌煌巨制,于今只能是看它的映射或者说是仿制品---京都了。







京都的道路如围棋棋盘似地齐整,东西向的马路从一条到十条,南北向则从西大路通到东大路通依次排列,又以东西二条通为中线分为上京区与下京区,街坊为“町”、弄与巷为“丁目”,这一切都将古时候的规制保持得原汁原味、井然有序。




柊家,与炭屋及俵屋号称为京都的“御三家”。靠近二条通的地铁站,而几步远便是名声很大门脸很小的本能寺。



稍微了解日本战国时期历史的,本能寺是一个绕不开的节点;在这里,当时已是如日中天的战国三雄之首织田信长,眼看就要一统天下,却被心腹部下的临时起意所害,最后切腹自杀,日本的历史也由此而改写,进入了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两强争霸的局面;最后家康凭借“隐忍”而成为大赢家,开创了数百年的“德川幕府”时代。
眼下的本能寺是在原址重建,但1582年的那一幕还是会很鲜活地浮现,从一开始的大宴宾客,到转瞬间的弑主谋反、大兵围困,历史不经意地在本能寺转了个弯。


从本能寺向南到三条通的中岛町,无意中又走入了另一历史事件里,这里是幕府末期时“池田屋事变”的所在地。司马辽太郎的《新选组血风录》中,有太多故事发生在这里,土方岁三、冲田总司等剑客侠士,为保幕与维新人士斗得腥风血雨琴心剑胆气遏云天;随着幕府的失败最后组长近藤勇被斩首并在一旁的三条通大桥示众;明治维新前的这一段动荡的历史,初读会觉得混沌一片,反动落后的幕府要开放,而维新派却是尊王攘夷闭关锁国;但日本还是摸着石头过河,最终维新成功,进入了现代国家的行列。





回头再说柊家, 初冬午后的暧阳,穿过繁华的二条通大街,弯进窄窄的小巷,一侧原木的围栏、黄色的墙面、深褐色的木筋,以及桐油漆过的木格栅移门,轻拉门前的铃绳,仿佛拉回到两百年前的京都。






穿过清幽的庭院,石板与鹅卵石铺就的路面用清水冲洗得湿漉漉的,一尘不染中透着的是一种东方文明的素雅与精致,接客的前台上,古朴的陶瓶中几支鲜花稀疏曳展,上方匾额“来者如归”为名家所题。




柊家,与太多的名人有着渊源交集,其中最著名者当为川端康成,他每来京都必选柊家,来柊家必住16号房间,看门窗外的庭园小景,听着小院里的雨滴声(添水),夜深中京都独有的宁静,才有了小说《古都》的诞生。


柊,是指一种类似冬青的植物,这带给店家吉祥与发达的叶片,融入在旅馆的各个角落,茶具与饭碗、浴衣与洗漱用具、钥匙牌甚或垃圾盘,都印有这独特的标记。十帖的房间不大,而每一处的细节却极为考究,墙上挂着的字画落款为大正时期的铁斋,查了下居然也是位一百多年前的重要文人,与吴昌硕有过交集。





柊家所体现的是一种低调的奢华,一种无所不在的服务;需要时有贴心管家出现,反之则无人打扰。房间凹处的摆设,庭院的一抹绿色,都显示着主人的用心良苦。西谚说,培养一个贵族要三代,而柊家从1818年开业到有今天的成就与面貌,则是经历了六代女主精益求精的努力。






如果说,不大的榻榻米房间在极简风格下表现出高贵与舒适、穿着拖鞋走在木地板上听“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者在雪松木桶中泡一个温泉澡,已经是很“京都”的话,那么对于晚上的怀石料理则会更有所期待。






怀石,温润而坚硬,一说是古时僧人听禅道时因御饥而抱石怀之,后发展至专门定式的料理;它的食材应季而定,程式讲究“一汁三菜”,对器皿用具、周边环境、摆盘上碟均要求极高,美食本身则只是整个过程的一小部分而己,这便是怀石料理“不以香气诱人,更以神思为境”的美学追求。




其实花也好,房间的装饰也好,应季的菜肴也好,服务的精细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只起着一点点的作用。眼前的柊家旅馆,就是靠这么一点一点的积淀,积淀了两百年。


夜已深,在柊家门前狭窄的小道独行,昏暗的路灯下,投射在地上的人影忽长忽短,不知名的树丛飘来阵阵清香,体味着川端康成笔下的京都:时间仿佛静止,空间孤寂而幽静。五十余年前的某个冬夜,在此踽踽独行的某个背影应该就是他吧?


明月皎洁,小巷空无一人,唯闻守夜人梆子的敲击声与“火烛小心”的提醒声;月下静思:今夜应该会伴梦而眠。


月光凉似水 柊家柔软榻榻米 梦里回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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