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培英随笔 张卫奇 2017年4月草于上海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迫不及待地等待一件事发生的时候,会深深地感到度日如年。可是,一旦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你却会无可奈何地发现时光似箭。我们提高班群里的同学盼了这么多天,筹备组的同学精心筹备的“3740崇明岛聚会”在一转眼的时间就结束了,似乎没有给我们留出太多的时间和空间去享受和回味那飞速的时光。唯独我们共同朗诵的那首诗《再别培英》还依然荡漾在春雨绵绵的崇明岛上。 轻轻的我来了,带着我默默的思恋,循着熟悉的足迹,寻找那昔日的校园…… 在离开崇明的路上,春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犹如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也不出响声,轻柔地滋润着我们重逢的崇明岛,也给上海的浦东、浦西披上了蝉翼般的白纱。坐在车里,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很多不同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中的眼前,它们像一部部微小的电视剧,呈现出不同时代的情景,有儿时培英的回忆,也有回家探亲时重返培英的片段,更有很多3740聚会的场面;这些情景时而跳跃,时而缓慢;时而欢乐,时而惆怅;似乎清晰,更多模糊。可无论我如何使劲地回忆,还是记不清自己在哪一年最后一次走进那昔日的校园。 漫步在熟悉的路边,找寻那过往的画面,在曾经的培英校门前,寻觅那心中的梦见…… 我们的车穿过那湿漉漉的烟雾沿着延安路高架越过了陕西北路,鬼使神差地错过了直接去富民路的下车道,只能再往前开,到了华山路才下了高架。 从南京西路到延安西路之间的这条短短的华山路,这是一段我多么熟悉的马路。这里有可以买大饼、油条、粢饭团、粢饭糕、阳春面、锅贴和生煎馒头的华山食堂,有经常买米面的粮食店,有无所不有的五金店,还有一家拥有周围唯一一座公用电话的小卖店,更有远近闻名的公共场所和正章洗染店;这里坐落着我学习了七年的华山路第三小学,很多儿时的小朋友和同学都住在这段马路两边,很多儿时的回忆都与这条路有关;在培英中学上中学的那五年里,我曾经几千次地走过这条马路,甚至可以不夸张地说:我几乎熟悉这条马路两边人行道上的每一块小街石。 前面的红灯亮了,我们的车停在延安西路和华山路的交叉口,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头转向右方向,已经看不到华山食堂、粮食店、五金店,也找不到公共场所和正章洗染店,华山路第三小学更早已成为历史,展现在我眼前的只有那跨越交叉口的方形高架过道以及那早已更新了的静安公园和市少年宫,更有那完全变了味的静安寺,其余的就是那些缺乏个性的耸天高楼。此时此刻,我似乎有些激动,却略带一份悲伤;似乎有些兴奋,却略带一些失落;我的的内心更充满着一种难言的惆怅,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为旧地重游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再难找回那远逝的回忆而感到悲哀。 前面的交通灯变绿了,我们随着长长的车队慢慢地向左开进了华山路,展现在我眼前的是马路左面的大胜胡同带着一幢幢很有特色的住楼,它们鲜艳的门面虽然已经被装修过了,但是我似乎还是可以看到那过去的痕迹。在我的记忆中,大胜胡同前的这段华山路不是很宽阔,更不是那么笔直,而是带有弯曲。1969年夏天,华三小学的女班主任葛志云老师骑着自行车从这里回家,就是在这个弯道的附近遇到了一场车祸,她的自行车被人行道上一位正在为自行车打气的路人突然撞倒,不幸地被随后开来的一辆拖拉机撞压而身亡。从那时起,每当我走过大胜胡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的惨景…… 我们的车继续往前开,在华山路和常熟路的交接处,已经找不到以前的华山路第五小学,我却在对面发现了一家似乎很眼熟的《奢面馆》,我虽然从来没有去过这家店,却觉得其名如雷贯耳,因为我们群里的陈小如和周志英曾经多次晒过店里的情景以及他们吃过的大肠汤面的照片,让我感到一丝嘴馋。 我们的车又慢慢地从常熟路拐进了巨鹿路,那里的路面好像没有怎么变,还是和过去一样,很多中学的同学都住在巨鹿路边。细细看来,这两旁的房屋却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除了开头的那幢高楼,其它建筑都是一些门面更新的优雅的法兰西式小洋房,比起华山路旁的住房它们无可非议地属于“上之角”。 我们的车又慢慢地越过了景华新村,看着门口的大字让我忽然想起了住在里面的一位老七班同学。今年二月底她得重病进了医院,一些同学每天都去看望并陪伴着她;可惜那时我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在微信中和她聊天、交谈,为她带来一些安慰和快乐。我们还约定,4月初回上海后我一定去看望她。无奈她经不住病魔的折磨,未能等到我们的重逢,于三月中旬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悲痛之余,我们这些同学都为能够陪伴一位同窗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而感到欣慰。虽然如此,此时经过景华新村,我心中不免又浮现出一丝难言的悲伤。 我们的车慢慢地从巨鹿路左转,进入了富民路,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奶黄色的校楼,这是培英中学的西部,也是四年多我们当年每天进进出出的教学楼。从外表上来说,除了那崭新的奶黄色外墙以外,这座教学楼的格式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还在等待着我们背着书包进去上课。不知为何,我似乎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迫不及待,多么想进去看看,看看我们当年的教室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形? 经过西部的教学楼后,我们开到了培英中学的弄堂口,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入口似乎比原先更靠近延安西路,原来的入口好像向北挪了好多米。路边有一块竖写的《华东模范中学》的字牌,我们的车开进了这条通往校门的弄堂,终于来到了校门前。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我似乎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无奈,在这校门前再也找不到培英中学的行迹了。
面对依旧的教学楼,回味那亲密的时间,朗声,和今天一样,我们嬉笑、聊天…… 走进校门后,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右边红岩色和左边绿色铺地的大操场,还有那奶红色的教学大楼,墙上有引人注目、垂直书写的金色立体镶字《华东模范中学》。仔细看来,这教学楼上方中间还有一个金色立体的学校标记,那是一个被圆圈围着的希腊字母Σ。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想细细地琢磨这个学校标记的意义。这金色的圆圈好像是“包容”的意思,中间的希腊字母Σ是数学中的“总和”的意思。噢!我明白了,这个标记应该是”包容一切“的缩写。 对啊!如果每个年轻的中学生能够懂得并学会“包容天下”,这该是何等幸运之事啊! 陆陆续续,很多同学随着不同的车辆到达了培英校园,将车辆停放在绿色铺地的大操场的边上。很明显,刚下车的大多数同学和我一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所以他们的眼光里都闪耀着一种惊讶,一种好奇,更充满着一种期待的寻找,似乎都在寻找各自回忆中的校园。 “我记得原来这里有个小工厂,我们在里面绕过变压器……” “喂,韩永辉,你是篮球队的,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一对篮球架?!” “这里原来有一排黑板,你还记得吗?小如,我们在这里写黑板报,我写字你画画?” “我记得黑板报后面是体育老师的办公室……” “我还清楚记得我们的体育老师叫张茂,矮小干练……” “对!他说着一口四川话!” 踩着洋楼台阶的苔藓,聆听那快乐的诗篇,阳光,和今天一样,我们放歌、笑言…… 面对这色彩鲜艳的操场和教学楼以及其它的新建筑,我们好像很难再找到儿时上学的那个到处都是灰色水泥建筑的校园。唯独引人注目的是教学楼左面的那座挂满攀藤的象征着当时的商界大鳄郁震东大家宅的小洋房。我不由自主地走向这幢小洋房,比起在繁华的上海如雨后春笋而由地而起的摩天大楼,这幢楼既矮小更陈旧,一点不起眼。可是,在这崭新的校园里唯独这栋不起眼的小洋房能像美国电影《回到未来》里的时间机器一样,带着我们回到那曾经的过去,唯独它能激发起我们心中的怀念。这栋不起眼的小洋房似乎就是一条跨时代的纽带,直接连接着我们心目中的过去和日新月异的现今。 站在这栋小洋房前,几位同学慢慢地走向房子的左边,那里的上方有一个从小洋房到新楼的过道。虞建新用手指指着过道下面、小洋房左边底楼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这里就是当年的红卫兵团部办公室……” 这扇门似乎很矮小,不难看出,这里的路面已经被填高了,所以原先就很小的门显得更加矮小。此时此刻,我们这些年过五十五的同学似乎更像一位幼年的小孩,终于找到了自己回忆中的童话小屋,谈论中露出了一种难言的兴奋。 陈小如对虞建新说:“你还记得吗?有一天红卫兵团长李文辉到广播室拿起话筒,向校园里高声地呼叫:宣传队的同学注意,请大家听到广播后立即到红团办公室来讨论下周黑板报的事宜。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平淡地回答:其实没什么事,就像找你们几个来聊聊天……” 此时此刻,我们似乎都在回想当年的情景。 是啊,在那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遥远的年月里,大家也希望找人聊天。看来,那时广播喇叭效益,并不亚于现在微信里的朋友圈。 接着,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同学都纷纷站在小洋房的台阶上,用相机记下各自组合不同的留念。 “快来,我们三班的同学留个影。喂!班长,快过来!” “现在我们拍一张十三班集体照” “别忘了我们十班同学” “喂!你们这算几班啊?” “我们是富民新村集体照!” “我要跟阿图、阿妮共同留个影” “王老师在哪里?我要和王老师留个影” “现在我们拍个全班的集体照吧!” “对!美女们站在前面” “王老师你站在中间,头抬高一点,这样可以增加留影的曝光度” “烦请阿妮往右靠一点,当心你的右手” “预备,好!” “我以为这样的集体照太严肃了,我们应该来一张潇洒的自由集体照?” “对!说的就是你,怎么能挡住美女的美容,请往右一点” “还是我们的王老师潇洒,不怕太阳晒,也不怕小雨淋……”
早盼着,大家来到身边,不用谈起那么许多从前,只要聚在一起,哪怕只是寒暄…… 在一部分同学拍照留念的同时,那些围在那里观看的同学也借着机会四处观察新校园的每一个变化,他们有点像专业的考古人员,希望能在新校园里找到过去的一切蛛丝马迹。 一位同学问:“谁还记得提高班的教室在哪里吗?” 话音未落,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我记得好像在二楼” “不对!好像是在一楼……” “对!那是一楼,进教学楼后右手第一间教室” “是吗?我记不清楚了! 另一位同学急忙问那位接待我们的女老师:“请问老师,我们到教学楼里去看看我们的教室吗?” 于是,那位女老师带着一大串钥匙和我们一起走向一楼右手第一间教室, “对不起,这个教室只有十几个桌椅,好像太小了,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随后,我们一起走到不同的楼面,希望能找到一件比较大的教室。在三楼的预备班层,我们终于找到了一间教室,里面有二十多张桌椅。 “我看这个教室挺合适!” “对!这里面能容下所有人!” 那位女老师打开了教室的门,我们都陆陆续续地从下面走上楼梯,慢慢地走进这间教室。这间教室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小得多,里面也没有那些笨重的、木制的双人桌椅,只有用蓝色塑料制作的单人桌椅。和过去一样,教室的前面有一张长长的黑板,增高的台阶以及老师的讲台。与过去不一样的是,黑板上面挂的已经不是毛主席像,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更不同的是,在教室中间的屋顶上装着一部视频播放器。 “这个教室比我们以前的教室好像小得多” “我们以前好像都是双人桌椅” “这些单人桌椅怎么看上去很单薄,这么狭小,我们能坐进去吗?” “哎!看来要在这里上学,我首先必须减肥” “我坐着这样的桌椅上好像不能打瞌睡,要不马上就会摔倒” 与我们上学时一样,有些同学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另一些同学还姗姗来迟,心不在焉地在走廊里磨蹭、打闹;更有几位女同学还在楼梯和走廊里大声说笑,那高尖的嗓音传遍了上下的走廊和教室。在教室里,有好几位女同学似乎好的难解难分,索性两人共同挤在一张桌椅上。几位比较高大、魁梧的男同学更需要花一些功夫才能勉强地挤在桌椅间。 一位同学首先走到讲台上,高声地宣布:“请各位同学自觉地将自己的手机关掉或者静声,一旦发现有人违反教室规矩,手机一概充公!” 不知怎么的,大家听到他的告诫,都十分听话,乖乖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当差不多一半以上的桌椅都坐满的时候,穿着红色皮杉、戴着墨镜的连海韵老师雷厉风行地从走廊里登上讲台,首先对讲台上的粉笔盒一目了然,看清了粉笔的颜色和数量,然后透过墨镜用严厉的眼光观察整个教室并且仔细地打量那些已经坐下的同学。从她的动作和眼神里同学们都不难看出一种不满的情绪:“陈浩在哪里?” 大多数同学被老师的这种严厉的口气镇住了,都静静地坐在桌椅前,吓得不敢吱声。从后排传出了微声的回答:“老师,对不起!陈浩同学尚在机场里,还没有到……” 他的话音未落,连老师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噢,对了!……” 接着,她用严厉的声音坚定地说:“那我们先不管陈浩了,他的邻居应该是……” 她用雷达一般火辣的眼光迅速地扫射了全教室,一瞬间就找到了坐在左起第二行第三排的张奇。 张奇同学似乎也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命运,所以早就低着头,缩着头颈坐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连老师从讲台上抓起了事先早就预选好的彩色粉笔,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将粉笔头接二连三地往张奇的方向扔去。 这些彩色粉笔头弹无虚发,一一击中了张奇的头、胸部和肩膀。可怜我们的同学张奇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使劲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臂尽力抵挡连老师的连环炮弹。 坐在周围的同学看着这个场景,似乎都带着幸灾乐祸之心来看张奇同学的笑话,有几位同学甚至捧着肚子大笑…… 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的是,连老师突然停了下来,又用双手抓起了一大把彩色粉笔头,立即向各个方向扔去,那些还在大笑的同学根本没有料到这一点,只能毫无招架地接受连老师的彩色粉笔头的炮击。 这时,连老师可能感到自己将战场过度扩大,也许她在内心找到了一丝恻隐之心,当她手中的最后一颗彩色粉笔头都扔完以后,突然宣布:“好吧!来而无往非君子,今天我也豁出去了,顾不上这件红色皮杉了。同学们可以用粉笔头向我回击!” 连老师的话音未落,刚才笑声满堂的教室突然鸦雀无声,可是同学们似乎没有完全理会连老师的意思,一下转不了这个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时,身着红色皮杉、戴着墨镜的连海韵老师像一位巾帼女将,毫无惧怕、从容地走向黑板,转过身来,将自己的后背给我们当彩色粉笔头靶! 看到连老师的这个举动,大家才开始明白。刚才还魂不守舍的张奇同学首先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一丝希望,迅速从地上捡起了几个粉笔头,毫不留情地直接向连老师的后背扔去。其他同学也不甘落后,急忙步其后尘,一一从地上捡起粉笔头从各个方向向连老师的后背扔去。 连老师依然站立在讲台上,耐心地接受同学们的炮击,可怜那色彩鲜艳的红色皮杉,瞬时间变得弹痕累累,五彩缤纷。

刚才那场剧烈的粉笔头炮战刚刚结束,韩永辉老师就从容地登上了讲台,他的脸上充满着一种和蔼可亲的慈祥,微笑地看着大家,似乎想用自己平稳的心态来安慰同学,将大家从枪林弹雨中拉回数学教育的环境。 接着,他又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手持白色粉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的肘作为圆的中心,自己的下臂作为圆的半径,一气呵成画出了上部的半圆,又接着画了下部的半圆,看他的这个架势,一定是得到了我们当年的数学老师杨安澜先生的真传,非同小可。 在座的同学都对韩老师的杰出技艺五体投地,一时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随后,高大和蔼的陆维民老师登上了讲台,他好像胸有成竹,却一语不发,一直耐心地等到刚才的掌声慢慢地安息后,带着一种调皮的眼光看着同学们,并神秘地问大家:“你们是否知道当年杨安澜先生还有一种典型的举动?” “单手画圆”当然是杨先生的闻名绝招,这早就已经在群里传遍了,刚才韩老师的献技,更将这个绝技的表演得活龙活现。可是,要问杨安澜先生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典型的举动,大家都被问住了。 陆老师似乎早就料到了大家惊讶的反应,所以故作玄虚,只是微笑地看着大家。 他越是这么吊胃口,大家就越好奇,急着想知道答案。 陆老师解释道:“你们是否注意,杨先生每次上课,登上讲台,都这么开场……” 接着,他慢慢地进入了角色,用严厉的眼光看着同学们:“同学们好!……” 他从讲台上拿出一支长长的粉笔:“今天的课题是……”,随后用手抓紧了粉笔的一头,将另一头放在桌子上,此时粉笔与桌面的角度差不多45度,然后他用力将粉笔往下压,刻意地将长长的粉笔压断成两支短粉笔,然后手持那段短粉笔走到黑板前,开始书写…… 看到这里,突然掌声四起,同学们不得不佩服陆老师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 没等陆维民老师走下讲台,心宽体壮、充满自信的沈晓波老师从容登台,他的步伐不像连老师那么雷厉风行,他的身材不像陆维民老师那么高大,他的英容不像韩永辉老师那么和蔼可亲,可是他却带有自己独特的幽默和笑容,更有自己不容迟疑的严厉。 “王毅敏同学在哪里?” 大多数同学被老师的这种严厉的口气镇住了,他们不一而同地转过身来,将各自的目光转向坐在左起第二行最后一排的王同学。 沈老师的严厉询问好像并没有让王同学感到惊讶,不过他还是自知有愧,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脸无声地站了起来,不敢把头抬得太高,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看着沈老师。 沈老师继续说:“王同学,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王同学没有直接回答老师的问题,他的头却越来越低,已经成了鞠躬的架势,同时他好像在低声地嘀咕什么,大家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都猜出了他的大概意思:“臣知罪,请皇上饶命” 在座的同学都被王同学的诚意而感动,再次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在整个过程中,陈小如同学一直高举iPad,将其放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不让讲台上的老师看到自己的脸。细看才知道,原来他将以上的举动一一用iPad拍成视频。 这是,他很规矩地举起右手,好像要说什么。沈老师示意他,可以说话。 “以前在教室里,每天都有一项雷打不动的作业,那就是做眼保健操。我建议我们也应该一起做眼保健操” 陈同学这么一说引起了整个教室的巨大反响,有些同学开始念叨:“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 他的话音未落,陈同学马上说:“停,停!我iPad的内容不够了,请稍等……”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虞建新急忙在自己的手机里寻找相应的音乐。 “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第一节揉天应穴:一,二,三,四……” 好多同学似乎还是很听话,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真的作起了眼保健操。 “第二节挤按睛明穴:一,二,三,四,无,六,七,八……” “第三节按揉四白穴:一,二,三,四,无,六,七,八……” “第四节按太阳穴、轮刮眼眶:一,二,三,四,无,六,七,八……” 陈同学一直站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用iPad拍成视频。

沈老师似乎早就为以后课程有自己的安排:“请何兴民同学站起来” 坐在左起第一行第七排的何同学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占了起来。 沈老师大声说道:“众所周知,何兴民同学来自法国,现在请他用法语说一句话” 说完,大家一起鼓掌! 何同学似乎有些脸红,稍稍地思考了一下:“Je vous aime tous” “这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们大家!” 接着又是一片热烈得掌声。 沈老师示意何同学走到前面,将那句法语写在黑板上。然后要求他带领大家高声朗读。 于是,他慢慢地高声朗读:“Je - vous - aime - tous” 大家跟着他朗读:“Je - vous - aime - tous” 何同学再次强调了最后那个词:“- tous!,Je - vous - aime - tous!” 大家又跟着他朗读:“Je - vous - aime - tous!” 何同学很满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沈老师说:“我们班里还有几位德国人,现在让他们将此句写成德语” 开始大家不知道,王毅敏、张卫奇、韩永辉,到底谁上前写。韩永辉示意让其他两位同学写。有一位同学建议:“让王毅敏和张卫奇一起写,谁写错就得受罚” 于是,王同学和张同学各自走到黑板的左右两边,沈老师故意站在中间,不让他们俩有偷看的机会:“一、二、三,开始!” “一样”,“一样”,“不一样!”,大家同时比较两人写的句子,高声呼叫。 王同学写了“Ich liebe Euch alle”(我爱你们所有) 张同学写了“Ich liebe Euch”(我爱你们) 有人高喊:“张同学写的比王同学少,必须受罚” 还好,这次沈老师十分宽大,不提惩罚,只要求王同学带领大家齐声朗读。 接着,沈老师要求华景民同学将此句写成墨西哥的西班牙语。 华同学走到前面,在黑板上写了:“Los amo” 沈老师惊讶地问:“啊?这么短” 华同学回答说:“西班牙语里一般省略代名词,用变格代替,而且墨西哥与欧洲的西班牙语稍有不同,所以就这么短” 大家也跟着他大声朗读。 接着,沈老师请钱志刚同学将此句写成日语。 钱同学慢慢地走到讲台前,在黑板上写了:“愛してす” 很明显,教室里有很多懂日语的同学,他们都七嘴八舌地朗读。沈老师让大家安静后,一起跟着钱同学高声朗读。 最后,连海韵同学自告奋勇上前,写道:“We love you” 当然,同学中懂英语的很多,马上有一位同学问道:“那应该是我=I,而不是我们=we!” 连同学从容不迫地回答:“我们有三位美国人,三个我不就是我们了吗?” 大家不得不佩服连同学的逻辑推理,都一起笑着鼓掌。 说到这里,我们班里的同学已经用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和英语这五种语言写出了“我爱你们大家”这句话,这次活动的效果好像远远超过了沈老师的预料,所以他觉得很满意,刚想宣布下课,谁知从教室的后面传出了一个声音:“我们同学还有一种外语!” 听了这话,沈老师有些吃惊,心里在暗暗的琢磨:难道我真的将一个外语忘记了? 不过沈老师确实是一位酒精考验的有经验的老师,虽然心里没底,但还是十分冷静,在外表上没有暴露出丝毫感情变化,冷冷地问道: “这是哪位同学?请他站起来说话!他指的是哪一种外语?” 这是坐在后排的张奇并不示弱,镇静地回答:“还有陈珮同学说的崇明话!” 大家没想到居然忘记了上海第一外语崇明话。 这时陈佩同学站了起来,大声而简短地说:“摁爱侬!” 很明显,这句外语大家都听懂了,更佩服富民新村的张奇和陈珮同学的幽默和默契配合,一时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天地日月几变迁,静静是别离的波涟,难忘心中的牵挂,牵挂是丝缕的怀念…… 我们慢慢地离开了那个教室,离开了那个教学楼。这时,春雨依然绵绵,没有形状,也不出响声,只是静静地伴随着我们离开培英中学的东部校园。我似乎迷迷糊糊地想起以前听到的一首歌,歌词的全文已经记不清了,只能匆匆地凑上几句,描写此时的心情: 高高的教学楼,你来我去,有谁捡到一颗失落的心 过去的校园,像哑剧一幕一幕,我站在楼前,感觉一种失去 风轻轻扬起,吹来你我的过去,来不及躲避,迎面而来的回忆 回忆忍不住伤心,彷佛还看见你的背影 眼前一地零乱的脚印,谁知哪一个是你我的足迹 忍不住伤心,谁知天空飘下的是谁的眼泪 在这绵绵春雨的陪伴下,我们撑着伞,走向培英中学的西部校园。一些同学将那幅配上金色镜框的巨大毕业照搬到了西部校园中的华东模范中学校史展览馆。 我们一起走遍了校史展览馆,除了只言片语、几位名人和一张报纸的剪切,几乎没有发现很多培英中学的足迹。 有一位同学悄悄地对我说:“我们的那张培英中学77届7班的毕业照似乎有些太大,有些喧宾夺主,更有些与众格格不入”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苦苦地一笑。
悄悄的我走了,带着我静静的思恋,我迈开轻快的脚步,留下那熟悉的校园…… 不知怎么的,我依然不愿意离开这熟悉的西部校园。眼见那L形状的教学楼,这是我们四年多每天进进出出的教学楼。我似乎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 于是,我一个人走进了教学楼,在楼梯前默默地停了一下。我们老七班有一位因为小儿麻痹症而残疾的同学。每天早上,他都在这里等着,他的身体很轻,背他上楼不用费好多劲,唯独他的两条腿有些僵硬,不能自由弯曲,所以一个同学带着书包背着他走楼梯有些困难,更何况他还有两个长长的拐杖。上学的那些年,我每天都组织班里的男同学等在这里,一位同学背着他,另一位提着书包和拐杖,四年如一日,从未耽误过一天。 我默默地走到三楼,走廊左边是男女厕所,直对走廊的是三班的教室。我急忙走到拐弯的那间教室,这是我们7班的教室。我小心地推开了教室的门,手有些微微地颤抖,无法抑制心中的一丝激动。我在里面照了几张照片,却再也找不到过去的痕迹。 不知怎么的,我感觉到一种内心的冲动,想在黑板上写一些什么,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当我走到黑板前面,举手拿起粉笔时,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放下了。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更不知道我能给别人留下点什么? 此时,我又想起了一句诗:“雪落无痕”,也许人生无痕才是真正的有声。

记得小时候我听大人说过:雨是天上来的使者。 春天的雨,绵绵潇潇,雨水顺着树枝尖滴下来,变成了一串串水灵灵的音符。地面也湿润了许多,散发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气息。那闪烁着微小光点的小雨珠,丝丝可见。风儿吹过,犹如少女奔跑的秀发,飞飞扬扬,飘洒自如,犹如悬空挂下的丝帘,笼罩着七色的梦。春雨给世界增加了美感,给人们增加了活力。 站在校园里,我愣愣地仰望天空,望着那些天上来的使者满怀柔情地轻吻大地。可是,雨落在地上,洗去了地上零乱的脚印,我们却再也见不到她们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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