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而诗》 欧阳昱 一个爱美的人进来了 所有爱美的眼睛都过去了 其实就六个 六个雄的眼睛 包括我自己 那人黑色的鞋跟 像柱子
《你别当作这是⼀⾸诗》 成倍 ⼜⼀次坐在橙⾊ 出租上望着窗外 那⼀排披着⾦⾊灯 串的秃树 我便很⾃然地想起了 那个丢在松江 泰晤⼠⼩镇的粉 棕⾊⽜⽪钱包 那并不是⼀只 昂贵的什么牌⼦包 我仅是极想讨 回那⾥⾯的东⻄: ⼀本护照 收藏了⼏个发 达国家:美国,新⻄ 兰,英国,澳⼤利亚 ⼀张照⽚ 翻印的效果差极了 上⾯是⽗亲,⺟ 亲和弟弟 还有⼀张写着地 址的纸条 ⼼脏破了洞 ⾝⼦揉得皱巴巴的 对不起 我暂时还不 能告诉你 谁住在那⾥
《时差》 西娃 我的身体里放了两个闹钟 一个是北京时间 一个是澳洲时间 它们相差3个多小时 每天早晨 北京时间三点钟 我已经坐在阳台上 晒墨尔本六点的太阳 想想正在昏睡的国内朋友 我暗示自己该再睡几小时 一点午饭时刻 想到北京刚刚10点 大家正在上班 我又把午饭往后推 夜晚3点 看到微信圈朋友们还那么活跃 我说此时睡去很堕落 在理性的推算中过了一周 我的身体开始发虚,流汗 澳洲时钟开始起作用 六点我想起床 北京时间又响起 我一口气睡到北京时间六点 在澳洲时间9点半起床 在北京时间10点午餐 在北京时间一点午睡 在澳洲时间下午五点醒来 又在北京时间20点倒在了床上 身体里的两个闹钟一起敲钟 像被两种价值观左右着的人 我全乱了 “我要去医院 把两个闹钟同时取出来” 而两个闹钟同时响起 他们如两个医生 各自晃着手术刀站在我的面前
《清晨的奥科勒》 西娃 一个高大的黄胡子男人 从玫瑰与合欢树之间 走出来 草地上雨水挂满鞋子 路旁沉睡一夜的汽车 被他弄出沉闷的轰鸣 从屋里奔出赤脚女人 冲着汽车画出的笨拙弧线 亮着湿漉漉地声音—— “甜心,你忘了这个” 她手上举着一条 皱巴巴的红内裤
《N2》 陆飘 密密的密林深处 密不透 风 透风了 不透风的墙千窗 百孔 叶翻红浪 秘密 的 花开了 水汨汨 低处流淌 初开的 苞 一放再 放
《黑》 陆飘 浅黑深黑淡 黑浓黑 墨黑炭黑 抹黑 黑 黑发蓝眼黑披风 黑马黑枪 白手 套 黑石黑草 黑水 黑 黑风三千里 黑发七千里八千里 黑马三天三夜 黑枪三响 砰砰 砰 黑星坠落 黑山倒 下 黑狐逃 了 空里流霜 有只 白鸦在 飞——
《啸》 欧阳昱 “弹琴复长啸”(王维语) 我从来都不知 “啸”是种什么声音 后来看了徐渭这句 “独立书斋啸晚风” 旁边有个注脚说,“啸” “指吹口哨。徐渭善啸 陶望龄《徐文长传》 中说他 ‘音朗然如唳鹤 常中夜呼啸 有群鹤应焉’”1 啊,想起来了 当年阳明在庐山 一声声地在那儿吹口哨 引得山谷中的幽鸟 一声声地对啼 那,就是啸啊,原来 这个阳明、这个长啸的阳明 是 41 岁那年故去的 那天,我在金斯勃雷,听到了他的长啸 1引文均引自《徐渭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 年,p. 106。
《沉默》 漫尘 你再怎么沉默 像老家具 缩在颓废的角落 或像枪口弹尽 残留的烟 你眼中闪着刺刀寒光 就像零下40度的冰面冻结舌头 只张着空洞的嘴 哪怕是刚从树上掉下来 不喊疼的姑娘 递上 一串黑树莓 你沉默 比不过一具尸体 除非人们抬着你 向另一具真正的尸体 大声抗议
《合作伙伴》 朵而 他捂住那个部位不语 除了白 已没有多余的黑支撑 下一个夜晚 探望的人陆续进来 他像一只羚羊 躺在那里微笑 对着这些极力藏起怜悯的面孔 他们还会跟之前一批人一样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观察他的眼神、肤色、口齿 用纯商业思维判断他剩余的时间 此刻他们已开始用温暖委婉的方式 提醒他尽早处理该处理的事 他则估摸着时间把手从白被单里抽出 做好握手道别的准备
《山后面是海》 朵而 正歇息那会,从半山腰走出个人,走近了认得是多年前出海时那个掌舵的阿灿。 他接过烟,没抽巴几下就烧完了,剩下半截焦黄挂在一张阔嘴前,吸走海风带来的咸腥。 我们所处位置,正是山跟海的中心带,树荫里荒草在不断衍生,更远处聚集的鸟声反而让周遭显得更冷清。 道别时,阿灿突然变得快乐、活跃起来,这个经历过无数次飓风的老男人,把脑海里最清晰的事物,全都交给了身后这座被称为指甲墓的山。 而越过山,就是我要去的那片海。
《隐蔽的一面》 西娃 他在金色的麦茬之中 听一首歌 夕阳让金黄的麦垛 投下小山一样的影子 也让他投下瘦长的影子 他突然萎顿下去 与麦垛的影子融在一体 他听见自己大哭起来 哭声,歌声,与周围的一切 那么分裂 多年后,他一次次 试图还原这一幕 依然听那首歌 依然在黄昏金黄的麦茬中 他再也没有发出那样的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 长久地禁锢着一个女人 通过那一阵哭声 她从他的身体里 逃了出去
《在你内部有我的火光》 里所 四只小狗蜷卧树荫 父亲收养了它们 喂以骨头饭食 父亲出门的时候 它们四个同时跟着 排成整齐的一列 充满温情又略显滑稽 上周五父亲骑摩托摔了一跤 左腿还在跛着 他午餐时间便开始喝酒 很快脸红得像烧热的铁 酒后他语速更慢 张合着厚厚的嘴唇 对必定要聆听的人开始训话 他有条不紊 衰老而又坚定 像极了电影教父中的老柯里昂 但父亲从不知道什么阿尔·帕西诺 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西部边城 从中巴边境到中哈边境 有时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 深陷困局时依然对他撒谎 说我很好说我都能搞定 我想就算对于父亲 我也不可示弱 他既然放飞了我 就别想再能收回 谁让他给了我三样东西 易于上火 热爱冒险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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