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10万字。本文出自额鲁特·珊丹专著《郭尔罗斯蒙古族婚礼歌》，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年11月第1版。 一、 弓箭文化 二、 祖先文化 三、 马 文 化 四、 服饰文化 五、 饮食文化 六、 祭祀文化 七、 萨满文化 八、 佛教文化 九、 酒 文 化 十、 伦理道德 第一章•弓箭文化 弓箭—— 是力量的象征，雄性的表达。 是权力的象征，男子的荣耀。 《蒙古秘史》记载：“豁儿臣”享有成吉思汗给予的特权：“地位高于那颜（长官），未经大汗的允许，长官不得随意惩罚护卫。长官若用柳条、拳头惩罚护卫，护卫有权有柳条、拳头回敬长者。” 成吉思汗的仲弟哈布图•哈萨尔是威震八方的神箭手，加之足智多谋，被其兄委以重任，其后裔也都善射。辅佐成吉思汗开创祖业的“四骏”之一木华黎大将也是一个“猿臂善射挽弓三石之”的神箭手，因而得到圣主的宠爱。 成吉思汗时期的“豁儿臣”，就是今天的科尔沁一词，其意为“佩带弓箭的人”。这一千名“豁儿臣”是成吉思汗的贴身护卫，担当着守卫大汗宫帐的警卫重任。 马背上的蒙古勇士，以牙肉充饥，以流涎解渴，以蓝天为被，以马背当床，把弓箭当成日夜相随的伴侣。在特定的年代里，这种崇武的意识，已经成为全体蒙古人的普遍意识。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四首《祝箭歌》： 男方祝词家： 孔雀翎做成的箭羽， 檀香木做成的箭杆。 白金闪光的箭头哟， 法字印绶铸在箭端。 　　　　　　 罕山的藤条当弓背， 麒麟的筋条做弓弦。 神力无边的弓箭哟， 能射穿十二层云天， 把鬼蜮阴云齐冲散。 　　　　　　 这支箭哟， 法度无边， 能驱散萎靡的面容， 能驱赶进犯的豺狼， 能消灭侵略的敌人。 …… 蒙古族婚礼祝词家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他们的随应性、机智性。任何一件物品，到了祝词家的手中，都有可以发生瞬息间的改变，会根据仪式中的情境，使每一首祝赞词，都能够与婚礼情境相吻合，从有限走向无限。 弓箭，是特定时期的防身之物，是蒙古男子每天携带的武器之一。在迎亲仪式上，祝词家左手拿着一支短箭，右手托着银盏，咏诵《祝箭歌》。最后，将短箭插入新郎的箭壶： 这支箭哟， 不可轻视， 能护卫旺盛的畜群。 这支箭呀， 能保佑草原的安宁。 把这一支神奇的箭， 插在你的箭壶里吧， 新郎的婚事会美满。 　　　　　　 请把这支祖传的箭， 佩带在你的身上吧， 围绕在身边的邪云， 就会变成吉祥的云。 …… 短箭，插入新郎的箭壶，传达着深深的祈愿。 这首《祝箭歌》，是迎亲马队在敖包前下马时，女方祝词家献给新郎的祝赞词。迎亲仪式，在敖包前举行，男女双方请来的民间祝词家，为新郎献歌，从《赞马歌》唱到《盛装赞》，从《祝箭歌》唱到《箭巾赞》，使整个婚礼充满浓郁的蒙古文化气息，呈现出蒙古新郎与骏马、弓箭、盛装为一体的英豪之气，同时，也在群体普遍意识的基础上，赋予弓箭新的内涵和全新的释解。 一、以一箭之遥测量着草原的距离 “苏木”，是蒙古语“箭”之意，同时，也是“乡”的代称。 元代蒙古人，不以公里计算草原的距离，而是以“一箭之遥”丈量着马蹄下的草原，故尔，“箭”才成为“乡”的代称。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五首《箭巾歌》，是女方祝词家献给新郎的歌，这首歌，就表明了郭尔罗斯蒙古人“以箭代乡”的乡土习惯。 蓝色的箭巾， 就是苏木巾， 苏木呀，就是乡土的名称。 虎豹般的腰身，佩着箭巾， 就把郭尔罗斯乡土的习惯， 日日夜夜带在自己的唇边。 　　　　　　 蓝色的箭巾， 就是苏木巾， 宽广的草原上，没有里数， 一箭之遥哟， 才是蒙古人眼睛里的距离。 …… 新郎与新娘的亲人相见之后，牵着自己的骏马，围着蒙古包绕行三圈。新娘的嫂子跟随在新郎的身后，手中挥舞着一支红绸，用红绸不停地抽打着骏马的四肢。 这是蒙古族婚礼中的一项特殊仪式，其意为：嫂子与小姑子之间亲密无间，因心中留恋，不愿意让新郎将小姑子娶走。仪式结束后，新郎返回毡包，举行佩戴箭巾的仪式。 佩戴着箭巾， 就是常念着，父老的嘱托， 夜行之路，目光中有灯塔， 昏暗之时，胸膛里有信念。 蓝色的箭巾， 金色的绣边， 佩戴着箭巾， 焦虑的时候，心中有所倚， 迷茫时，喷射着智慧的泉。 …… 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仑，是“蒙古三贤圣母”之首。 成吉思汗九岁丧父，失去家业，一直在母亲诃额仑的带领下，过着夏采野果、冬季狩猎的生活。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磨灭诃额仑哈吞（皇后）重振家业的信念。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她以传统游牧文化中的荣辱观念、超人的智慧，用诗一般的语言为孩子们讲述《五箭训子》，以“五箭难折，一箭易断”这样一个简单易通的说教方式，让幼年的孩子们懂得“五人不团结，不如一孤鸿”的道理，从而培养孩子们的团结意识。 当孩子们学会了像日月永不相撞，诃额仑又以祖先留给后人的精炼语言，培养少年铁木真勇敢顽强的斗争精神，忍辱负重、坚韧刚烈的文化素质，才在一个很短的过程中，培养了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建立蒙古大汗国的决心与意志。 马背民族，有马背民族的独特习性。 在郭尔罗斯草原上，蒙古人家若有男婴降生，为了表达命脉的延续，产妇的门前也会挂上一把系着红绸的弓箭。男子成亲日，以弓箭相赠，是科尔沁、郭尔罗斯蒙古人沿袭已久的习俗。 二、弓箭时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哈布图•哈萨尔 在蒙古史籍中，弓箭时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当属成吉思汗的仲弟哈布图•哈萨尔大王。也速该巴特尔与诃额仑夫人共同养育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长子铁木真、次子哈萨尔、三子合赤温、四子帖木格、女儿帖木仑。 1202年（金章宗泰和二年），哈萨尔受成吉思汗之命，率弘吉剌惕等部出征豁罗刺思（郭尔罗斯）部，豁罗刺思部纳仁汗率领20万大军迎战于克里叶库•卜克尔山口（今齐齐哈尔一带）。哈萨尔大获全胜，生擒纳仁汗，豁罗剌思部从此全部归顺蒙古。 拉施特《史集》记载：“他（哈萨尔）的肩与胸很宽，而腰很细，故他侧卧时，能让一条狗从他的肋下穿过。他力气很大，能用双手抓住一个人，将他像支箭般地折成两截，将他的脊椎骨折断。他大部分时间与其兄成吉思汗齐心协力”共谋大业。 《蒙古秘史》以传奇的手法、史诗的风格，这样描述哈萨尔： 英雄的哈萨尔， 身高足有三庹， 外套三层铠甲， 每餐，能吃一头三岁的小牛， 能够拽动呀三头强壮的犍牛！ 　　　　　　 他呀—— 把佩戴弓箭的勇士整个吞下， 也不会堵塞他的喉咙； 把身强体壮的男子整个咽下， 不能填饱他气吞山河的肚囊。 　　　　　　 发怒之时， 手拽弯弓， 射出去的叉箭，重山挡不住， 把二十个敌人，一起来射穿。 征战之时， 手扯引弓， 射出去的飞箭，把旷野穿越， 把一排敌人，都贯穿在箭上。 …… 哈萨尔拥有善射者的美誉，在万千勇士之中，始终闪烁着迥然的威武之光。 哈萨尔大拽弓放箭，能射九百步，小拽弓放箭，能射五百步。这种“箭气之美”，也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蒙古人，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五首《摔跤歌》。 摔跤时， 像出山猛虎一样的， 是我挑选的情人哟。 　　　　　　 赛马时， 像野鹿一样敏捷的， 是我挑选的情人哟。 　　　　　　 拉弓时， 像满弦之月一样的， 是我挑选的情人哟， 　　　　　　 性情哟， 像燕子一样善良的， 也是我挑选的情人。 …… 这首歌，是祝词家献给未婚男子的歌。 四段歌词，表达了蒙古女子在选择情人时的四种审美情趣，即“人与力量”、“人与骏马”、“人与弓箭”、“人与道德”互为一体的心理需求。 哈萨尔是郭尔罗蒙古人的骄傲，他的夫人阿勒坦就是豁罗剌思（即郭尔罗斯）人。 哈萨尔与阿勒坦夫人，生下长子也苦、二子也松格（或记作移相哥）、三子脱忽、四子巴忽克塔儿、五子哈剌儿珠。 也松哥也是一个具有“箭气之美”的强弓手。 1818年（清嘉庆二十三年），在今俄罗斯境内，俄罗斯考古队发现一座蒙古汗国时期的古城址，也称也松格（即移相哥）宫殿。在附近的溪谷中，发现一座回鹘蒙古文（即畏兀儿蒙古文）石碑。此碑无题识，不著年月。从内容推断，当建于成吉思汗纪元二十年（1225）。此碑发现后，在移至尼布楚时已毁为两面。1832年转送彼德堡，现存圣彼德堡博物馆。此碑是为了纪念哈萨尔次子也松格的弓箭技能而遵照成吉思汗圣旨刻制的。因为，此碑文以“成吉思汗”名字为首，学术界都称之为“成吉思汗石”，其实应为“也松格碑”。 1219年（成吉思汗纪元四年），也松格随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等亚欧地区，于成纪十九年（1224）年底凯旋班师。当大军行至额尔齐斯之源头时，成吉思汗“降旨设置大金帐，举行大聚会及大宴”（引自《史集》）。并在聚会期间举行了一次盛大“那达慕”，以此庆祝胜利。在射箭比赛中，也松格箭中335步处。为了纪念这种罕见的射程，成吉思汗降旨立石碑，以示纪念。 泰和三年（1203），合兰真沙坨之役，成吉思汗仓促不备，寡不敌众，被王汗打败，“尽失辎重、粮食，部落离散”。仅率札八儿•火者等十九骑逃至哈拉哈河上游。在最危难关头，哈萨尔不顾夫人阿勒坦及长子也苦、次子也松哥被王汗大军所俘，独携三子脱忽和几个伴当、东行援救其兄。一直寻到巴儿渚惕海子，终于与其兄会合。 此后，哈萨尔与其兄按原定计划，于客鲁涟河（克鲁伦）南伏重兵以待，擒亦秃儿坚归还哈萨尔处。从中得知王汗的虚实后，率兵日夜兼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王汗、桑昆父子包围在折额温都儿山隘口（今蒙古乌兰巴托东南）。双方厮打三昼夜，王汗战败逃至漠北的捏坤水，为乃蛮人擒杀，其子桑昆辗转到曲先（今新疆库车）时，被杀。至此，蒙古人的劲敌、最强大的克烈部被彻底粉碎，在这场战争中，哈萨尔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郭尔罗斯草原，流传着一句谚语： 哈萨尔王的弓。 陶克陶胡的箭。 一代神弓哈萨尔大王，性情虎豹般勇猛，两脚精钢般结实，双臂坚凿一般强硬。 无论是郭尔罗斯成吉思汗召内的哈萨尔塑像，还是座落在查干淖尔湖畔的陶克陶胡雕像，表达的都是对于“箭气之美”的崇高赞美。 三、男儿佩戴弓箭出征，女儿佩戴镯环出嫁 在郭尔罗斯西部的查干花草原上，解放前还保留着这样的娶亲习俗：娶亲时，新郎要挎佩刀、弓箭。迎亲马队到达女方家，新郎把佩刀、弓箭摘下来，放在新娘家的马窗西面。走时再挎上，新郎娶亲归来后，把佩刀、弓前放在自家的马窗西侧，三天内不许动。三天之后，新娘子将佩刀、弓箭收起来，保存一辈子，把它看作是吉祥物、镇器。 女儿出嫁，即是母亲的喜日，也是母亲的伤心日。 母女依依不舍。时间的长镜，已被母女二人拉开。 在闪回的镜头里，那些相亲相爱、相互依偎的情感细节，也随着母女间的回忆，在一幕一幕的展开。 在女儿即将出嫁的日子里，弓箭文化又再一次呈现出“不可抗拒”的力量。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第五首《劝嫁歌》： 母 亲： 南湖里的莲花哟， 长成十九节的藕， 在湖边出生长大的姑娘， 如今已长到出嫁的时候。 　　　　　　 北湖栽的幼柳哟， 已长成一颗大树， 曾在树荫下玩耍的姑娘， 已经到了该出嫁的时候。 　　　　　　 你若是一个威武的男儿， 妈妈呀， 让你佩带着刀剑去出征， 你是一个佩戴镯环的人， 妈妈呀， 只能设下婚宴送你出嫁。 　　　　　　 你若是一个勇敢的男儿， 妈妈呀， 就让你挎上弓箭上征途， 你是一个佩戴珠坠的人， 妈妈呀， 只能摆下婚宴送你出嫁。 　　　　　　 纯银，打造的那枚戒指， 是姑娘手指上的好装饰， 明天，就要出嫁的姑娘， 是娶亲人家的一份荣誉。 　　　　　　 玛瑙，琢成的那枚戒指， 是姑娘手指上的好装饰， 明天，就要出嫁的姑娘， 是娶亲人家的一份福气。 …… 通过这首《劝嫁歌》，我们可以看出：母性文化与弓箭文化，在《蒙古族婚礼歌》当中，已经形成了一种“珠联璧合”的关系。 花轱辘的马车，就要将女儿送进婆家的大门，看着依依不舍的女儿，母亲只能通过这首《劝嫁歌》告诉女儿：男儿佩戴弓箭出征，女儿佩戴镯环出嫁，这就是男女不同的命运。 这首《劝嫁歌》包含着三种关系，以“南湖的莲花、北河的幼柳”衬托“人与自然”密不可分的关系，以“背挎弓箭出征、设下婚宴出嫁”衬托“男人与女人”的命运，以“纯银，镯环、玛瑙”等饰物，衬托女人的荣誉和福气。 通过这些关系，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弓箭文化的穿透力是巨大的，在文字还没有普及的年代里，这种文化不是被淹没在波澜不惊的表层之下，而是以代代延续的口传方式，形成了蔓延的趋势，最终又像奔涌的激流，形成一片滔滔的文化大河，穿过整个蒙古草原，甚至渗入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劝嫁歌》如果出自其它民族，或许就是一首不尽的悲歌。女儿远嫁，或千里，或万里，母亲唱颂悲歌，也在情理之中。但这首歌，从蒙古母亲的口中娓娓而出之时，带给我们的却是这样的感觉： 一、弓箭文化，与人之间没有任何间离的亲密关系。 二、女子在缝隙中挣扎的轨迹，虽然依稀可见，却被“物我交触、天人合人”的生存意识所掩盖。 三、在万物有灵的基础上，蒙古人以其天性中的平静、深沉、坚韧，战胜着悲怆时刻的一切哀荣，让人感觉不到母女分别时的过分哀伤，而是让每一个参加婚礼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醉于其崇高色彩的仪式当，而这一切，正是根植于蒙古民族心理深处的集体观念。 第二章•祖先文化 祖先文化，是蒙古族文化中最宝贵的一笔遗存。 蒙古民族，历史悠久，广阔无垠的草原，赋予蒙古人奇迹般的历史舞台，从东方的草原走向欧洲。在近千年的历史记载中，蒙古古籍中的祖先文化，比比皆是。 祖先文化的遗存，似闪亮的群星，穿越莽莽大地，缀接着一段又一段的历史，闪烁着祖先的智慧，令后人感到骄傲与自豪。 《蒙古族婚礼歌》中的《盘古歌》、《圣主赞》、《哈特刀赞》、《呼儿赞》、《潮儿赞》、《头门》等套曲，其内容都包含着祖先文化的遗痕。 祖先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 多少年来，正是这种祖先文化凝聚着蒙古民族的向心力，维系着民族的情感，也使一个民族拥有了长久的精神家园。 一、圣主成吉思汗，祖先文化中的佛峰 鄂尔多斯伊金霍洛巴音昌霍克河西面的包日•陶勒盖和甘珠尔敖包的北坡，曾是明、清时期安放成吉思汗和孛儿贴夫人衣冠冢的“八白室”之地。尽管，“八白室”已经不复存在，但那块写有“成吉思汗陵旧址”的石碑，仍然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前来拜谒的蒙古人。 耶路撒冷，是阿拉伯的圣地。 竖立着“成吉思汗陵旧址”石碑的这片土地，就是蒙古人心目中的耶路撒冷。在全体毡帐之民的眼睛里，它高于一切，神圣而不可侵犯。 圣主成吉思汗，是一首永远也唱不完的歌。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九首《圣主赞》，就是献给成吉思汗的歌。 女方祝词家： 活佛的吉瑞，是人间的抚慰， 圣主的音容，是草原的福光。 婚宴的幸福， 长存千百年， 福禄和运气，年年青云直上。 在圣主的普照下， 高兴的磕个头吧。 把最美好的丰宴， 献给我们的圣主。 祝愿圣主的福光， 像那天上的太阳，散发光辉。 …… 从出生的那一刻， 圣主就赐予我们蒙古的胎迹， 即便是闭上眼睛， 还是时刻牢记着自己的根源， …… 满耳的弦乐，已经把喜庆的心房填满。 婚宴上的人们，把银杯高高举起，敬献给圣主成吉思汗，与圣主一起分享这人生的欢宴！ 成吉思汗的子民，像牧草一样繁盛。八百年过去了，赞颂圣主的歌，一直在草原上回荡着，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蒙古人的口唇。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七首《婚宴之歌》。蒙古族婚礼仪式，是草原歌手展示才艺的最佳场所。这一天，歌手们骑着马，背着马头琴、四弦琴，寻着喜宴的酒香而来。在婚宴中，他们既是最尊贵的来宾，也是献歌者。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七首《婚宴之歌》，就是回顾祖先历史的一首祝赞词。 歌手： 富裕的年代， 遥远的年代， 是无敌的圣主来创奠。 盛世年代立下的婚约， 让后人结成永世亲眷。 那匹黑骏马， 额前的白班， 是圣主祭祀时的印鉴。 在金律为鉴的婚宴上， 同族尽情地举杯同欢。 和睦的酒宴， 团聚的场面， 真像那盛开的并蒂莲。 在令人动情的婚宴上， 趁着年轻， 我要奉献最美的歌曲。 …… 圣主的普照， 让天下太平， 万物生灵，得以复兴。 亲族尽情地举杯畅饮， 吉祥永驻，福禄无边。 …… 成吉思汗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自1227年成吉思汗逝世以来，在世界上，也只有成吉思汗享有这样的殊荣：八百年来，圣主的守陵者、祭祀者达尔扈特人，从未远离圣主的陵寝。无论朝代更迭、战乱频发，达尔扈特人都一直跟随着圣主的“八白室”在移动，始终坚贞不渝的的看护着圣主的陵园。 成吉思汗一万怯薛军（护卫），享有崇高的地位和职责，停战时，他们是大汗金帐的忠诚守卫者，征战时，他们即是大汗军帐的保卫者，又是对外征战时最值得信赖的精锐中军。 公元1227年6月，由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大军攻克西夏城邑，西夏毁于蒙古马的马蹄之下，但金国尚未征服。7月12日，6000蒙古怯薛军抵达牛头河东岸的这一天，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驾崩于北驾途中的甘肃清水萨里川•哈剌图行宫，时年六十六岁。成吉思汗故去后，三子窝阔台继位，四子拖雷监国。 遵照圣主“以免金国所乘，秘不发丧”的遗言，一支神秘的蒙古怯薛军护送着巨大灵辇，踏上护送圣主灵魂回归故土的旅途。 灵辇上安放着洁白的行帐。行帐内，圣主的遗体就长眠在用两片橼木凿合成的灵柩内。“一人能克十敌”的500名箭筒士守护在灵辇的两侧，他们是从成吉思汗九大将军后裔中挑选出来的忠诚卫士，他们就是今天鄂尔多斯成吉思汗陵的世袭守护者达尔哈特人的先祖。 达尔扈特是给成吉思汗常年守孝的部落，持久而专一，持久到世世代代无休无止，专一到除了成吉思汗，不给任何蒙古可汗、任何朝代的皇帝戴孝。 顺治皇帝驾崩时，全国举哀，惟达尔哈特安之若常。清廷巡官追查，他们则以忽必烈时期的立法对答，巡官将此禀报清廷，得到明令保护，使优待政策一直延续到民国末年。达尔扈特的特殊权力是不交赋纳贡，不打仗当兵。他们得到了清廷理藩院颁发的金牌，金牌可做特别通行证使用，持有这张金牌的达尔扈特人可以自由出入包括今天蒙古国、俄罗斯在内的所有蒙古地区。特殊的权利可以让他们向平民百姓乃至可汗、君王募化祭奉成吉思汗的祭祀之物，如金银，牛羊。他们在募捐的途中，只要把成吉思汗的画像一挂，亮出金牌，诵颂《伊金商》（圣主颂），香客就会跪倒一片，布施成群的牛羊和许多金银。这些即是祭祀之物，也是达尔哈特人的生活来源。几百年来，达尔哈特人不稼不穑，不狩不猎，因此，这种特殊的地位与生存方式，在感情上养成了一种对成吉思汗的尊崇和虔诚，从而成为专一祭祀成吉思汗的部落。 二、蒙古族婚礼歌与祖先文化紧密相连 牧人的毡帐，就是一座艺术宝库。 紫檀木镶银的马鞍，彩绣的鞍垫，镂花的火镰，灵巧锋利的哈特刀，挂在胸前的镶金玉佩，卧羊包金饰牌，各种各样的蒙古银器，即使是普通的马鞭，鞭柄也装饰着精美的图案。 在《蒙古族婚礼歌》当中，任何一件物品的出现，都具备着特定的渊源，与祖先文化紧密相连。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三十四首《罕礼歌》，是女方家的嫂子与男方祝词家的对歌： 男方祝词家： 这三岁小马驹， 酿造的马奶酒， 把涨潮般的酒宴赐给我们。 这三岁小肥羊， 组成的全羊宴， 组成一道丰肴美馔的盛宴。 白色大象的皮子，要一张啊， 黑色貂皮的坎肩，要一件啊， 西藏的宝贝猬皮，要两领啊， 还有丹顶的白鹤知人的情感。 …… 黑貂皮的长坎肩， 用来报答父辈们的养育之恩， 鹿皮制做的行船， 用它来渡过涨水的松嘎林江。 …… 歌词中的“黑色貂皮坎肩”，其典故，出自1240年成书的《蒙古秘史》。 《蒙古秘史》第96节记载：铁木真一家，从桑沽儿河畔迁移，来到了客鲁涟河的布儿吉河湾处，在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安下帐幕。搠坛夫人将女儿孛儿帖送进铁木真的毡帐时，曾拿出一件昂贵的黑色貂皮袍，作为女儿初次拜见诃额仑母亲的礼物。此后，这件黑色的貂皮袍，竟然成了铁木真初次拜见脱斡邻勒汗的礼物。一日，铁木真、哈萨尔、别力古台三兄弟拿着那件黑色的貂皮袍，前往客列亦惕部，去拜见脱斡邻勒汗。脱斡邻勒汗接过貂袍，十分欣喜地说：“你把貂袍送给了我，做为一种酬劳，我会把你那失散的百姓聚集起来，把你那背离的百姓汇拢起来！这件事，我要切记在腰子的尖上，牢记在胸膈的腔里，如此这般说来，就是要铭记于心，不得背弃诺言。” 善于远虑，有利于新郎的未来。 善于深思，有利于新娘的幸福。 男方家请来的祝词家，是新郎父母的代言人。所谓的九件常礼、五件罕礼，只是一个虚数。“黑色的貂皮坎肩”是云空中的幻影，传说中的瑞兽麒麟。女方家的两位嫂子，以索要九礼、五礼为依托，探的是男方家的真情与实意。 三、万民归一 启明星，升起来了。 男方家的迎亲马队，正在整装。 马尾上，系着红绸。新郎举起红缨哨的马鞭，朝着吉祥的方向甩出一鞭，马队便在晨光微露的时辰里出发了。 《蒙古婚礼歌》套曲第六十首《头门歌》，是男女双方祝词家的对歌。 头门上，挂着三只带角的羊头、牛头。 羊头、牛头的犄角上，拴着五色彩绸。 这场对歌，在新郎家的门里门外进行，也是新娘初次走进婚帐时男女双方祝词家的献歌。 男方祝词家： 腾格里天神哟， 派遣下来的人， 把那天下世界统一的成吉思汗， 与美丽的孛儿贴皇后成亲之时， 也经历了拜天拜火的吉日良辰。 在那场喜宴上哟， 身材威武强壮的木华黎大将， 顶住了头一道门， 穿着银丝绣袍的帖木仑公主， 拦住了第二道门， 献不出哈达尊礼， 谁也不能结下拜火成亲的姻缘。 要结亲， 真诚是婚宴上的头礼， 要成双， 就把热情的心捧出来， 白玉一般的这位贤者， 请你哟，把真诚的礼物献出来！ …… 这首《头门赞》，具有言外之意：在新郎家的头门还没有完全敞开之前，要举行“九九礼”仪式、“献哈达”仪式，之后才举行拜火成亲仪式。这是古老的规矩，连圣主成吉思汗都遵守，何况我们这些平民。 蒙古族祝词家，是文化的传播者。 在蒙古族婚礼歌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遗痕，有许多首祝词，都围绕着祖先展开。而男女双方祝词家，又似乎秉承着这样一种职责：把亲族团聚的婚宴，当成传播祖先文化的阵地。 倾听这样的祝词，既是回顾祖先历史的过程，也是对于民俗风情的一次深刻展望。而游牧文化，正是通过这样的文化使者，得以广泛传播，像泱泱大泽，遍流肥美的草原。 四、祖传的哈特刀雕刻着祖先的训令 哈萨尔，全称哈布图•哈萨尔，汉译神犬，生于金世宗大定四年（1164）。 郭尔罗斯草原，曾经是成吉思汗仲弟哈布图•哈萨尔的封地。在郭尔罗斯蒙古人的心目中，除了圣主成吉思汗，哈萨尔王的声誉无人能比。 哈萨尔自幼箭技超人，一生勇敢善战。“三贤圣母”中最有影响的诃额仑哈吞曾说过：“……哈萨儿有气力，能射，凡百姓叛逃，都能用弓箭收捕，如今敌人已尽绝……” 成吉思汗的少年和青年时期，星天旋转，诸国征战，劫掠盛行。成吉思汗每遇困境，哈萨尔都挺身而出，化险为夷，以精准的弓箭射出了军威。因此，成吉思汗明言：“有哈萨尔的弓，别力古台的箭，朕才坐上了高高的汗位。” 1227的盛夏，哈萨尔大王因腿疾病逝。这一年秋天，成吉思汗驾崩于萨里川哈剌图之行宫（即今甘肃省清水县牛头河），终年六十六岁。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三十五《哈特刀赞》，是女方的首席客（嫂子）与男方祝词家的对歌，以赞颂一代神弓哈萨尔王为主要内容，歌中唱道： 女方首席客： 祖传的哈特刀，哈斯玉的宝刀。 哈萨尔的训令，在哈特刀上雕。 …… 男方首席客： 镶着七星的腰带上， 挎着这把哈特刀哟， 浑身上下， 闪烁着兴旺的火苗， 征战的时候，带着这把哈特刀， 一条闪光的金龙，缠绕着腰间。 …… 女方家嫂子： 祖传的哈特刀 哈斯玉的福刀。 海里的鲨鱼皮， 把哈斯刀鞘包。 可是哟，你带来的这把哈特刀， 为什么要用闪亮的金丝嵌着鞘。 …… 相传，新郎携带着的这把哈特刀，是远古时期一个名叫五岳子的人亲手锻造。五岳子与孤山有情，与独石有交，琢石雕器一百年才打磨出这把千年不巧的哈特刀。于是，男方祝词家才用祝赞词道出了这样的情由。 男方祝词家： 神弓哈萨尔大王， 最终得到这把刀， 后来丢在东海岛。 哈特刀的火光哟，将云霄映亮， 玉帝哟， 在天宫里年年用它晋献蟠桃宴。 …… 在一问一答的对歌中，婚宴上的一首《哈特刀赞》，把人们的情绪点燃了。 在男女双方祝词家的领诵下，参加婚宴的宾客齐呼：“好啊，好啊，九个可汗锻造的哈特刀，用在了九十九道宴席上！喜庆的人们哟，把九十九个酒盅一起举起来吧！” 女方家的两位嫂子明明知道，新郎献上的这把哈特刀，是哈萨王大王时期遗留下来的，却故意用刁难的语气，不停地询问新郎父母的代言人（男方祝词家）。接下来，男方祝词家以神弓哈萨尔为依托，于是，这一场所谓的“刁难”，也因哈萨尔王的出现而迅速平息。在蒙古族民俗中，这种行为也可称之为“逗新郎”，并以“逗新郎”的方式，让婚礼更加有趣、活跃，进而引发男、女双方祝词家的赞词。 翻开蒙古历史的篇章，曾经书写着祖先驰行北疆的足迹。 婚宴上的人们，遭遇黑灾白灾的时候，念着祖先的名字。 喜庆的酒宴上，人们还是念念不忘一代神弓哈萨尔大王。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五首《荣喜歌》——献给新郎新娘的歌： 男方祝词家： 高贵的孛儿只斤氏后代， 是圣主成吉思汗的子孙， 大汗的二弟哈萨尔大王， 是大元盛世时代的功臣。 神弓哈萨尔大王的后裔， 与宝古达汗结下了亲缘。 朝庭里有功的臣子， 原来诞生在科尔沁草原。 在历史上，孛儿只斤氏族一直被誉为“蒙古黄金家族”。 蒙古一世祖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的子子孙孙，传到十二代，到了朵奔•蔑儿干时代。朵奔•蔑儿干与蒙古三贤圣母之首阿阑•豁阿养育了两个儿子之后，就病逝了。 此后，每天夜里，都有一道明黄色的光，从蒙古包的天窗上投射下来，打在阿阑•豁阿的身上。这道光，有形有状，犹如雄健的天狗，使年轻的阿阑•豁阿感到无比的快慰。可是，群星隐退之后，这道光又随太阳的升起而消失。就这样，这束光每晚悄悄的来，又悄悄的离去。于是，阿阑•豁阿和天神又生了三个儿子，这就是蒙古历史中“感光生子”的传说。 阿阑•豁阿与朵奔•蔑儿干所生的两个儿子，构成了蒙古氏族中的“迭儿勒斤”（普通人）部落。“感光生子”所得的三个儿子后代，构成了“尼伦”部落。尼伦，意为贞洁之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近祖就出自尼伦部落。所以说，郭尔罗斯之母神，缔造一个蒙古，养育一位成吉思汗，并非虚话。 蒙古族婚宴，好似一场赛歌会，喜怒哀乐的顺序，都由德高望众的祝词家来决定。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七十五首《呼尔、潮尔赞》，是这部蒙古诗剧的尾声，也是“潮尔沁”（马头琴歌手）、“呼尔沁”（四弦琴歌手）献给祝词家的歌。 潮尔沁： 我的呼尔， 好似凤鸣， 我的潮尔， 好似龙吟， 婚礼歌的两位祝词家哟， 自古就是两把传奇的琴。 呼尔，泛着松花江的水， 潮尔，挑起罕山上的云， 这部婚礼歌哟， 自古就出自科尔沁草原。 呼尔沁： 成吉思汗用过的金胡哟， 传给哈萨尔大王的子孙， 查干淖尔的金波闪闪哟， 连着兄弟姊妹们的衣襟。 婚礼歌的起源哟， 来自古老的年代， 靠着呼尔、潮尔的琴弓， 在马背上一直传到今天！ …… 深情的祝福，汇成吉祥的河。 喜庆的婚宴，掀起酒的浪花，歌的海洋。蒙古民族的精神、文化、智慧、理念、信仰，在男女双方祝词家的引领中，得以总结、归集、弘扬。 这是人的宴席。 是民歌的宴席。 是美酒的宴席。 是奶茶的宴席。 是有滋有味坐也坐不够的宴席，也是说古道今、回顾祖先历史、赞颂圣主成吉思汗和祖先的宴席。 第三章•马文化 民间中，流传着许多关于马的美丽传说。 万物皆苍天赐予，崇拜苍天的蒙古人借着这种灵性，创造出这样一个传说：俊俏神奇的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骘（雄马），是上苍赐予蒙古人的伴当，奔跑起来，长鬃如伞，行如流云，飞奔如箭，马尾甩动起来，犹如长虹一束。 骏马是牧人的助手，牧人的依赖之物。没有腾飞的骏马，蒙古人就失去了神明和脚足。蒙古人的骏马享有很多美誉，如成吉思汗的两匹神马、八骏马，“双翼骐骝”、“千里马”、“追风马”、“流云马” 、“腾格里”天赐之马、“毕力格”智慧之马、“别日古楞”伶俐之马、“吉日木图”重义之马、“吉日嘎朗”幸福之马……由此可见蒙古人爱马的情愫，以及马文化的发达程度。 一、宁愿抛弃毡帐，也不会丢弃坐骑 蒙古人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生产上，都与骏马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蒙古族谚语、民歌、乌力格尔（说唱艺术）、英雄史诗、叙事诗、祝赞词、民间故事中，骏马的形象千变万化。草原上的祝词家在“那达慕”盛会上，唱起传统的《马赞》，可以连续赞颂几十分钟，并且能够做到不重词、不重句。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二首《赞马歌》，是祝词家献给新郎的歌。 迎亲的马队，走过来了。新郎牵着彩绸装饰的骏马，走在前首，描金的银鞍份外华丽。 新郎的坐骑—— 头颅方正，胸廓发达。 四肢健挺，双眼似星。 脊背平直，四蹄如钢。 长鬃如伞，毛色如缎。 此时，女方家的祝词家按照古老的习俗，把喜庆的酒杯高高举起，沿着日月的方向旋转一周，将碗中的奶酒洒向马背，洒向天空，洒向大地。 雄狮一般的脖颈， 星星一般的双眼 猛虎一般的啸声， 糜鹿一般的矫健。 　　　　　　 精狼一般的耳朵， 凤尾一般的毛管。 彩虹一般的尾巴， 钢蹄踏碎千座山。 　　　　　　 这就是， 我们新郎的骏马， 前来迎亲的坐骑， 汗水洗过一般哟， 腾起坚硬的四蹄， 踏开幸福的开端。 …… 蒙古人的想象力极其丰富，并以“逐浪涛天”的排笔手法，创造出许多优秀的蒙古民歌。 用“金花”，形容骏马的高贵。 用“流星”，形容骏马的眼睛。 用“火苗”，形容骏马的长鬃。 用“月牙”，形容骏马的头囱。 这，就是蒙古民歌《成吉思汗的两匹小青马》展示给我们的形象：四体格外健美，神马一般的俊俏。这首《赞马歌》，也使用了排笔的手法，这种手法，不仅是蒙古叙事民歌的惯用手法，在古代蒙古英雄史诗中，也经常出现。 “蒙古”这一名称在史书上出现的时候，骏马早巳成为北方民族的主要交通工具。匈奴、东胡、鲜卑、契丹、女真，都善于骑射。隋唐时，突厥仅“战马就巳超过百万”、“非战马数目尚未记入”（《中国古代北方各族简史》）。马在北方的发展情况，在史籍中早有记载。 古代蒙古人，自幼年就开始训练骑马，女子亦善骑。《黑鞑事略》载：“其骑射则孩时绳束以板，络之马上，随母出入。三岁，以索维之鞍，俾手有所执，从众驰骋。四，五岁挟小弓短矢，及其长也，四时业田猎。” 马懂人语， 狗通人气。 蒙古人，爱马如命。蒙古男子对于骏马的忠爱，往往要超过情人。远征时，身边没有妻子、情侣相伴，就和跨下的坐骑悄悄对语。同时，他们也会把心中最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想法，说给自己的坐骑。 马背是蒙古人成长的摇篮。一个孩子自三岁起就被父母扶上马背，进入驰骋草原的阶段。在长达数十年的马背生涯中，人与马的关系情同父子，密不可分。 马背，使蒙古人具备了远征的实力。在蒙古人远征的年代里，是疾奔的骏马缩短了草原的距离，把一年的里程缩为一个月，把一个月的路程缩为一天，把一天的里程缩为一辰，把一辰的路程缩为一瞬。进而，才有了众星捧月、百川汇海的辽阔疆域。 二、马背上的欢乐高于一切 元代蒙古人以马背取天下。 征战带来的喜悦大于劳苦。 胜利之后的欣慰高于一切。 骁勇的人们一旦翻上马背，心里就会放飞一片鹰群。这是属于马背之上的欢乐，即便是一个银须的老者，只要他翻上马背，你就可以从他策马狂奔的身姿里，找回他年轻的影子。 蒙古“男儿三艺”（骑马、射箭、摔跤），是衡量一个男儿是否能够成“草原娇子”的准绳。那达慕即是表现男儿三艺（骑马、摔跤、射箭）的场所，又是歌手与歌手较量的好地方，一种是“图日音道”（圣乐），多见于歌颂圣主成吉思汗、寺庙、活佛、王公等上层人物。另一种为“优日音道”（指一般歌曲而言），多为歌唱山川河流、牧场牲畜，包括歌唱历史故事、英雄人物、生活习俗、爱情以及思念家乡、崇敬父母长辈的歌曲，还有部分讽刺歌曲。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五十八首《赛马歌》，是迎亲路上的一首进行曲。在送亲途中，人们唱着《赛马歌》，尽情地催马奔驰，相互追逐、嬉戏，在阵阵歌声中完成“抢帽子”、“逗新郎”的游戏。 男方祝词家： 七个人一溜烟的， 送亲队伍， 七种光彩的长袍， 裹着俊秀的腰身。 　　　　　　 四十九匹骏马哟， 腾开四蹄， 空中的七色彩带， 汇成七色的云朵。 　　　　　　 周围的风， 显得是多么吉祥。 彩云深处， 怎么落下一只凤。 那支凤尾，在晨风里摇曳， 那就是我们勇敢的新郎哟， 头上戴着那翎羽的红缨帽。 …… 迎亲的马队，飞快的驰行在草原上。 远远望去，新郎头上的翎羽红缨帽，好似一只展翅飞翔的金凤。 女方家的亲友为了延长送亲的行程，总要千方百计地将新郎的帽子抢过来扔在地上，迫使男方家的亲友们像机敏的鹞鹰一样，用“海底捞月”的姿式将帽子拾起来。在“抢帽子”的过程中，男方家的亲友们都要掩护着新郎，快马加鞭，一路狂奔。 这一路，伴郎总是随护在新郎的左右，与男方家的亲族们相互传递着新郎的帽子，众人你呼我应，互相追逐，场面十分欢快。 抢帽子嬉戏，是蒙古古代的习俗。在新郎成亲的日子，谁能把新郎的帽子抢到手，谁的好运气就会日夜升腾。在赛马途中，一路尾随的姑娘们若是抢断了新郎的红帽缨，那将意味着，不吉利的事情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姑娘， 骑着著名的银翅雁， 新郎， 骑着生风的神马驹。 赛的是相传一千年的马技， 争的就是马背雄风的尊严。 　　　　　　 那匹忽伦之骏马， 就是新郎的骏马， 风火轮一般的四蹄在旋转， 赛马哟，不能输给姑娘们， 赛马哟， 就要争回草原男子的威严。 …… 声誉，比金子更可贵。 骄傲的新郎，怎么能让姑娘摘下自己的红帽缨。于是，新一轮的赛马开始了。山峰雄伟瑰丽，霎那间，新郎就已经来到了山峦，回头再望，遥远的湖泊已经变成了一颗微小的星星。 姑娘也不示弱，所乘之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可是，待到姑娘临近时，新郎再次加鞭，迅速朝着山下奔去。 姑娘， 把手中的银鞭， 朝着晴朗的长生天挥一挥， 银翅雁，就飞过两个驿站。 　　　　　　 新郎， 把手中的金鞭， 朝着远处的大水泊旋一旋， 宝龙驹就跃过一百二十里。 　　　　　　 淘气的姑娘哟， 用银柄的马鞭， 把新郎的帽子插在白云里， 智慧的新郎弓在手箭上弦， 弓声响起， 新郎的翎羽帽落在草滩上。 　　　　　　 新郎的脚， 将银白色的马鞍牢牢勾紧， 镫里藏身， 海底捞月， 一顶红缨子的翎羽新郎帽， 又重新戴在了新郎的头上。 …… 能人之上有能人。 骏马之上有骏马。 这时候，迎亲的马队，已经陆陆续续的赶上来。 在郭尔罗斯草原上，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迎亲马队途中赛马、“抢帽子”，新郎落帽的地方，是吉祥的方位，适合建帐，有利于放牧，凤凰起飞，鸿雁结队。 新郎箭马娴熟，千里挑一。于是，成亲路上的《赛马歌》又有了新的延续： 男方祝词家： 四十九匹骏马， 在草原上蹄出 了一路蹄花， 盘旋的雄鹰， 将翅膀收拢， 好奇的猛兽们躲进了丛林。 　　　　　　 四十九匹骏马， 个个皮毛闪亮， 如风的四蹄哟， 开放出四十九朵吉祥的花， 赛的是骏马，赛的是心情。 …… 在草原上，拥有一匹良骥，是男子汉们的自豪。在那达慕的赛马场上，第一个冲过终点的被誉为“阿拉坦萨德勒”，意为“金座子”，最后冲过终点的赛手，被人们善意地贬谪为“拾粪者”或者“饭桶”之类的封号。 好马为主人争气。 懒马为主人抹黑。 对于赛马者而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得到“金座子”更让他感到高兴的事了。 三、马蹄的停歇处，就是民歌升起的地方 豪迈之歌，属于男子。 生为蒙古男子，可以没有奢华的连环帐，但不能没有歌子。 他们的马鞍两侧，终生都驮着两件宝贝，一头担着民歌一头挑着谚语。 疆域，在风火轮似的马蹄下，越拉越长。 而马蹄的停歇处，就是蓄存民歌的地方。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六首《长尾巴的红骏马》，是新娘的父亲献给宾客的歌。 　　　　　　 调驯长尾的红色骏马， 要在水草丰美的时候。 这葡萄醇成的美酒哟， 亲朋平平稳稳地畅饮。 　　　　　　 骑驯美尾的黄膘马哟， 要在牧草茂盛的时候， 聪明贤能的诺颜们哟， 你们舒舒畅畅地痛饮。 　　　　　　 这五谷中的最好养份， 是上苍的赏赐和厚待， 纯洁的情意溶在酒里， 请亲族慢慢把它品尝。 　　　　　　 这乳汁中的最好营份， 是大地的恩宠和奉送， 尊爱的心意就在碗里， 请亲族围坐将它品尝。 　…… 婚礼歌诞生之初，蒙古人以皮毛交换生活物品。《契丹国制》载：“正北至蒙古里国……每四季出行，惟逐水草，所食为肉酪而以。不与契丹征战，惟一牛，羊，驼，马皮毳之物与契丹交易，南至上京四千余里”。 拥有了马群、牛羊就拥有了一切。 蒙古人有“五畜”之说，即：马、牛、山羊、绵羊、骆驼。五畜之中，马为头畜。 蒙古人与陌生人或亲朋故友相见，总是以“牛羊好、畜群好、马群肥壮”做为见面的问候语。每当草原春回大地花红柳绿，牧人们就要给骏马“打印子”（火烙）、打鬃、点眼、阉割、挑选出售良马。这一天，草原上最好的套马手、驯马手云集在一起，把阳坡下的马群圈回来，一匹一匹的套，一匹一匹的驯。此时，草原上万马奔腾，驯马手的吆喝声，套马手的呐喊声，杂沓的马蹄声，搅拌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 这就是草原上的“打马印节”。在节日里，富翁们在草原上设宴，一边唱着民歌，一边饮酒狂欢，一边观赏套马、驯马，举行“诈马宴”。 四、在草原上，最嘹亮的歌声一定是赞马歌 在草原上，男子的歌声和骏马，是征服未婚女子的最佳武器。 她们要说—— 你的骏马，不能为女人夺取骄傲的头冠，那就带上你的民歌。 你的歌喉不能唤醒云雀，就穿上镶着铜钉的摔跤服上门求婚。 在迎亲的路上，新郎以高超的马技和箭艺，赢得了阵阵喝彩，为家族争得了一份光彩。这种光彩，是给予蒙古男儿的是高奖赏。马通人语，新郎的坐骑，抖动着伞状的长鬃，再次甩开流星般的蹄步，钢蹄登上云天，将送亲的姑娘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转而，一首与骏马有关的民歌，冲出新郎的喉咙。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五十九首《你是我的兄弟》，就是新郎在迎亲路上献给骏马的歌。 你还是一匹幼小的马驹之时， 就再也没有见到母亲的容颜， 是你的主人， 像父亲一般，把你深深疼爱。 从此， 我在山峰上搭弓， 射出流星般的箭， 你却把湖水整整地绕了三圈。 　　　　　　 游牧出猎的夜晚， 你和我相亲相伴， 相互偎依在草原， 你和我的感情哟，好似兄弟， 从那时起我们就扬名一千里。 　　　　　　 在沸腾的生活里， 你就是我的兄弟， 头顶星光的途中， 你就是我的伙伴。 在战争时，你就是我的密友， 今天哟，你又陪我踏上征途。 …… 接下来，婚礼歌为我们展示出这样的情境。新郎重新跨上坐骑，用双脚压了压包银的马镫。坐骑在主人的暗示中，像离弦的箭，即刻飞了出去。 新郎家的连脊彩帐，像一对并蒂莲，开放在草原的深入。新郎家的宾客们，闻听蹄声，涌出彩帐，云集在彩帐前，一场欢乐的《头门宴》，又将拉开一幕蒙古诗剧。 在远古的草原上，男子以钢化的秉性，握着上帝赋予他们的神鞭，用马蹄和箭镞征服着世界。在战场的间歇处，他们是赞美家乡的歌者。 他们在浑红的落日下，用歌曲赞叹穹庐之下的沙海。歌颂镶嵌在戈壁上的绿洲，以及那些庄严神圣、变幻无穷的自然风光。在洁白的毡帐里，他们则用强健有力的身体，精心地滋养着心爱的女人。 蒙古马，是中国至全世界较为古老的马种之一。蒙古马与欧洲马相比，体态较小，平均体高120—135厘米，体重267—370千克。 蒙古马身躯粗壮、四肢坚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有力、关节牢固，肌腱发达。蒙古马的背毛较其它马种浓密，毛色复杂，耐劳，不畏寒冷，能够适应粗放的饲养管理，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 游牧民族全民皆兵，一个孩子自学会走路起，就开始在马背上施展着自己的骑箭技能，进而才以“历史上骑射技术最强的草原民族”姿态征服世界。因体态较小的原因，蒙古马在冲刺时速度不如欧洲马，但长途奔袭连续作战、转身灵巧是蒙古马的特长。蒙古马生于苦寒地带，草料的需求很低，在蒙古大军“兵马先动，粮草后行”的军事策略中，蒙古大军征伐西方，辎重供给不足时，就以马奶充饥。在这种优势下，无论是欧洲重甲骑兵，还是穆斯林世界，十万蒙古大军可谓势如破竹。蒙古大军，三两天结束一场战斗，七八天攻下一座城市。而这一切，蒙古马的贡献功不可没。 在草原盛会那达慕上，最嘹亮的歌声，一定是《赞马歌》。 那达慕—— 十里欢乐十里长歌。 十里盛装十里彩绸。 最引吸姑娘眼睛的，一定是男子汉的骏马。例如，人们在那达慕盛会中经常演唱的一首蒙古民歌《瞧一瞧我的黑骏马》： 瞧一瞧我的黑骏马， 耳如莲瓣头正方； 看一看我的雕花鞍， 金镶银嵌珠反光。 你是草原上美丽的花朵， 出生在茂明安的好姑娘， 请你为我开创天堂。 你呀你，能否为我送上一粒火种？ …… 在欢快的行板中，牧人对骏马的爱恋，对故乡家园的赞美，都充分地体现在歌声里。 蒙古人，用笛声摹仿鸟的鸣声，用琴声扣打出马蹄声。在那些愉快的歌声里，我们总能看到奔腾的马群，体会到牧人对生活的热爱之情。 脊梁丰满的白骏马，嗬咿—— 我从你的嘶鸣中认出你来呀，嗬咿！ 美丽可爱的心上人，嗬咿—— 我从你的笑声中认出你来呀，嗬伊！ …… 赞颂骏马的歌声，与景物交融。这是安抚灵魂的歌唱，生活在草原上，正是这些民歌赐予蒙古人一种无缺的美，填充着广袤浩瀚的草原。使心灵从此不再寂寞。 骏马与高亢的长调，是一道声音的大河。 深沉的咳音，来自于矗立的骏马。 悠扬的颤音，来自于滚动的羊群。 它以骏马的气息冲刷着蒙古草原，冲刷着群峦，使天空更加高远，便大地愈加宽广。宽阔辽远的声音，是人类情感世界中最真实、最坦荡的诉求。骏马与长调，就是让蒙古人用洪亮的嗓音说出，或表达只有马背民族才能具备的声音。 蒙古人，以马背民族著称于世。在游牧迁徙的过程，自然离不开马。骏马是蒙古游牧民族的生活保证。马文化，不仅包含着蒙古人对于骏马的全部感情和热情，也寄托、传承着古代蒙古人的理想，追求，并在逐一的演变中，使骏马成为蒙古人的精神表征——生动的、奔腾的、具有极强生命力的象征。 第四章•服饰文化 没有色彩的生活，目光也会委顿无神。 一望无垠的草原，总是显得有些单调。 如果，一位身着红色袍装的牧羊姑娘，站在碧草之上，即刻就有一种被火焰点燃的视觉较果，透露出火热生活的浓烈色彩。 传说，森布拉岛是神灵的居所。 灵魂不能丢，丢魂的人，游逛三生也找不到神圣的森布拉岛。 服饰不能丢，丧失的人，在人群中找不到体面和至上的尊严。 这是蒙古人在长期的生活经验中，总结出来的整体审美意识。即：灵魂、肉身、服饰为一体，才能构成丰满充沛的人生。 一、你瞧，这就是我们英俊的蒙古新郎 蒙古族婚礼不仅是酒的宴席，歌的宴席，也是盛装的宴席。 草原的尽头传来急促的蹄声，阵阵蹄鼓搅动着大地的心脏。 大地震颤。 河水翻花。 天色渐明。迎亲马队已经临近，打马走在前边的男子，红马白袍，那就是我们英俊的新郎。在《蒙古族婚礼歌》当中，原始服饰文化的展现，比比皆是。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三首《盛装赞》。 　　 女方祝词家： 头上戴着， 一顶花翎子的红缨帽， 身上穿着， 绣着彩边的绾袖长袍， 脚上蹬着， 绣着鹰鸟的长筒靴子， 丈二的带子紧勒着腰。 　　　　　　 左边挎着一把哈特刀， 右边系着美丽的荷包， 后襟别着哈达和箭巾， 胯上的箭壶， 显示吉祥福运的征兆。 …… 这首歌是女方祝词家献给新郎的歌。 精致的马蹄袖上，绣着山，绣着水。 黑缎面的蒙古靴，卷头长靿。靴口镶嵌着三道彩饰。靴靿上，一对海蓝色的苍鹰，伸展着骄傲的翅膀，目光犀利，鼻翼张弛，跃跃欲飞。 蒙古袍有平袖、马蹄袖两种。 进入蒙古包作客、给尊敬的长者敬茶上烟时，要上提马蹄袖。 寒冬，在马上骑行或在外劳动、表示哀悼时，要落下马蹄袖。 喝茶、就餐时，一定要将马蹄袖内卷，避免马蹄袖沾染油污。 男子的蒙古袍，以庄重大方为主。 盛会和节日是女人们最好的服装展示场所，这一天，她们的衣饰会显得格外讲究。 老年蒙古袍，色彩深沉。节日期间，中年女子和年轻女子均穿着色彩鲜丽的蒙古袍，袍装的领座、领边、袖口下摆，镶嵌着彩缎和柞丝绸或库锦沿边，或者用金银或彩线刺绣“盘肠”、“云卷”图案。 郭尔罗斯流传着一首名为《亲爱的情人》的民歌，歌中唱道 黄羊和青羊两个呀， 绣得各有各的风采。 老虎和狮子两个呀， 斗得好像活了起来。 …… 女人的绣工，是一种荣耀。心灵手巧的女子们，常常要在靴靿间，用彩线绣制“盘肠”、“云卷”、“青羊”、“雄鹰”图案，做为男靴的装饰。女靴的绣制，以五彩缤纷的花卉为主，一双精美的马靴摆在那里，没等上脚，就成了一件十分精美的工艺品。 马靴，靴头呈尖形，靴靿偏瘦，靴筒较高。 蒙古人是爱美的民族，非常讲究靴子的美。 靴子的用料多种多样。 布料、大绒、皮革、羊毛毡，都是做靴子的上乘用料。 卷头的蒙古靴样式美观，人们称它为蒙古靴中的上品。 这种蒙古靴，筒口呈马蹄形，靴尖上翘，适合骑马和蹚草地，上翘的靴尖，便于勾踏马镫，沙地行走不带尘土，轻便自如。靴底有皮底和“千层底”两种。靴面选用优质牛皮或黑色布料，皮制的靴靿间镶着五颜六色的皮条，呈云形花图案。 腰带，是蒙古族男子权威的象征，因此，蒙古语将男子称之为“布斯台”——系腰带的人，称女子为“布斯贵”——不系腰带的人。男子的腰带长度、宽窄不等，最长的腰带达到二十尺。冬季北风凛冽，将长长的腰带束在腰间，可达到保暖、防止骑马颠簸时闪腰。 长长的一根带子，勒紧了新郎细狗般的窄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蒙古男子汉形象。 蓝色的箭巾、紫铜的箭壶、腰佩上的哈特刀，是元代蒙古男子的装束，而“花翎子的红缨帽”、荷包、哈达，则是清代蒙古新郎盛行的佩饰。《盛装赞》将两个朝代的蒙古服饰风格，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从而使服饰成为民间艺术的起源。 二、莲花开在结满绿叶的衣襟上 蒙古族绣品的使用范围极其广泛，蒙古袍、老年妇女裹头的缠巾、青年男子的耳包、蒙古包的帐帘、毡铺、鞍具、箭袋、碗袋等，都绣着精美的花卉和图案。 在《蒙古族婚礼歌》中，新娘的嫁装，比男子的装束更加华丽，更加多样化。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一首《梳妆歌》： 银花的装饰哟， 头上戴， 泪花的眼睛哟， 多痴呆， 泪珠呀，滚滚地落下来， 让人见了，怎么不悲哀！ 　　　　　　 闪光的金簪哟， 头上戴， 泪花的眼睛哟， 多痴呆， 阿爸的身影，在泪光里， 阿爸的脸庞，多么悲哀！ ……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首《姐妹的心》： 插在你盘发之上的鲜花， 一共九十九朵。 那发箍之上的闪光珍珠， 一共九十九颗。 九十九条彩带， 接在开满荷花的衣袖上。 九十九只莲花， 开在结满绿叶的衣襟上。 　　　　　　 那发箍之上的闪光珍珠， 一共九十九颗， 就是奔赴百天， 也要陪着你，一路相送。 …… 白为圣洁。 九为吉数。 发饰上的九十九朵鲜花、九十九颗珍珠，使人联想起蒙古女子盛装时佩戴的全套头饰。 用绸缎制作的发套或额箍上，密集地镶嵌着玛瑙、珊瑚、绿松石和玲珑剔透的珍珠。金银串珠和小玲铛组成的穗饰、艳丽的流苏累如贯珠，与新娘耳朵上的金环、成双成对的银镯搭配在一起，走动起来，总是发出瑛瑛作响的悦耳之声。 这些精美的头饰，赋予蒙古女子头戴皇冠的美誉，它使一个俊俏的女子面庞生辉，也可以使一个庸俗的女子变得美丽无比。 服饰，是艺术的起源，历史的镜子。周朝末年，赵武灵王改深衣为胡服。此后，汉唐服饰也同样吸收了外来的文化因素。 布里亚特蒙古人以帽顶象征太阳，以红色的帽缨象征光芒。 火，是生活的根源。 元代蒙古族的栖鹰帽、新疆土尔扈特蒙古女子的陶尔其克帽，正面都有火形的图案。郭尔罗斯蒙古人衣饰上的吉祥结，则表达了人们渴望平安祥和的心理状态。 三、绣工是评定女子是否贤淑的标准 金银、珍珠、玛瑙、珊瑚、松石、翡翠，是蒙古族服饰的点缀。 《元史•祭祀志》载：“御容皆纹绮局织锦色为之。”蒙古族刺绣工艺，历史很长，元代就已盛行。在草原上，每一位待嫁的蒙古姑娘，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为自己准备嫁妆，如绣靴、绣袍、荷包、堆绣的枕头顶等。 新娘服饰上的绣工，是蒙古人评定女子“是否贤淑、是否心灵手巧”的标准。草原上的未婚男子，在选择妻子时，往往都带着这种心理状态选择配偶： 买一口锅，一定要仔细的敲打三次。 选择妻子，首先要看看妻子的母亲。 待嫁姑娘的绣品，是考验家族教养的“答卷”。由于草原人非常重视女子的绣品，久而久之，就逐渐形成一种独具风格的民族民间艺术，花纹、图案、色彩、构图、技巧也得到了相应的发展。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五十五首《刺绣的线》，是母亲唱给女儿的歌。 母 亲： 这一条连绵的银线， 永远不会间断亲情， 即使呀， 金线飘向云天之外， 银线呀， 也离不开银针的眼。 　　　　　　 银针，离开了金线， 脚上的靴子哪里来。 金线，离开了银针， 襟上的牡丹哪里来。 　　　　　　 金钱，离不开银针， 这手中的针针线线， 年年月月相连相牵， 母亲的心思， 好比这根线， 女儿呀， 你才是这金针的眼。 …… 《刺绣的线》，是一首曲调舒缓的蒙古民歌，音阶单纯，婉转又略带伤感。生活在草原上的已婚女子，在缎面上绣制图案、或纺织时，都喜欢哼唱着这种民歌。这首歌，像摇篮曲，又像一个女子思念母亲时的轻轻吟唱，歌声柔美，亲切感人。 蒙古女子绣花时，一般不用绣花的绷架，而是直接将缎面拿在手上，自如操作。 刺绣方法：刺绣时，采用不同的针法，例如齐针法、参差针法、阶梯针法和散针法等。这些不同的针法，集中在一件绣品上，使绣品的色彩效果具有强烈的对比感和浓淡相融的柔和感。 贴花技法：非常独特。利用不同颜色的绸缎，剪成所需图案的结构造型块，经过巧妙对接缝制，这种技法、绣法省工易做，图案饱满，大多用在坐垫、枕套等家庭装饰上。 盘花技法：利用盘针缝纫法刺绣各种民族图案，有空芯盘绣、实芯盘绣两种手法。盘花技法多用于男女靴子的各种图案上，色彩有单色和复色两种。 抠花技法：与镂花技法相同。用布面、皮革剪出镂花图案，将图案固定在已画好的指定位置上，用盘针、缉针或缲针法缝制。有同色、顺色和对比色等表现手法，其效果富有立体感。这种技法，大多用于帽子、靴子、烟荷包、褡裢、摔跤套裤等服饰用品上。 蒙古族的摔跤服，以其鲜明的民族风格享誉世界。摔跤服都是手工刺绣的，从复杂的工艺上就可以看出蒙古族妇女的聪明才智。 蒙古女子喜欢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将各种野兽绣在套裤与靴子的镶边上。 摔跤手的无袖式坎肩，是用香喷喷的牛皮做的，用结实耐拽的驼毛绳缝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古朴庄重，背部绘有雄狮，闪着银光与金光熠熠的嵌钉，是用白银和黄铜打制。 摔跤手的裤子、套裤，是用五米长的白绸缝制的，裤形宽大多褶，套裤饰以贴花，五福捧寿与孔雀羽形的图案，用银丝和彩丝刺绣。 足蹬云卷图案马海靴，腰缠皮带或九尺彩绸，颈挂七色绢帛吉祥圈。摔跤手们一出场，像古代的骑士行至中途，又变换了行走的方式，两手攥拳，前后左右、上下轮动着双手，腿要高抬，脚要落稳。摔跤手出场，边行边舞，舞姿模仿苍劲的雄鹰。 蒙古族服饰上的刺绣图案，种类繁多。 盘肠图案象征团结。 卷草图案象征兴旺。 团龙图案象征吉祥。 火焰图案象征如意。 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女人，怀着深厚的情感，将希望绣在服饰上，将心情溶进细密的针脚里，装扮着男人，也美化着自己的生活。 四、小小的绣花荷包装着女人的情 荷包是订情之物。 新娘绣制的荷包，是新郎腰佩上最美的装饰之物。荷包虽小，但五脏俱全，不仅装满了福运、福泽，也装满了长者的祝愿和良言。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三首《荷包赞》，就是一首生活赞。 女方祝词家： 十几岁的巧姑娘哟， 绣呀绣到，二十整， 十只彩翎的孔雀哟， 衔着情人的小荷包， 十旗的葛根活佛抚摸过的荷包， 十旗的王头买去做过他的印包。 …… 九岁的巧手姑娘哟， 绣呀绣到一十八岁， 九条金龙个个转动眼睛的荷包， 就是九旗的王爷当成项链买去， 也值得哟， 九年之后， 王爷佩戴荷包被皇帝召进朝殿。 　　　　　　 囊括着一切吉祥的九礼荷包哟， 打开一条通往幸福的光明大道， 快甩出去哟， 快甩出去哟， 你抢不到哟，可要摔跤论英雄。 …… 平时，草原上的男子们为了方便生产生活，束以绸缎的腰带。 遇到节日或盛会，华丽的蒙古袍上，必然要配以讲究的腰佩。 腰佩大多为皮制，上面镶嵌银片和金片，用玛瑙、松石、珊瑚点缀腰佩。 在喜庆的节日里，新郎腰带上的佩饰，是身份的象征。 腰带的右边，佩带着镂花的刀鞘，刀鞘里插着蒙古刀，一对精致的筷子。腰带的左边，挂着绣花的烟荷包，烟荷包的一侧，配以镶嵌银边的火镰。 归巢的鸟儿，飞翔的速度不一样。 钟情的人儿，相视的眼神不一般。 荷包里，装着避邪的香草，装着北山的麝香。新娘用绣花的双手，绣出了幸福的生活，让男人的心，像滚热的酥油一样，燃起爱恋的火焰。 服饰艺术，代表着一个民族的审美情趣。 罗卜桑却丹《蒙古风俗鉴》记载：蒙古远古时，围以护腰儿，后以鹿皮为服。 蒙古人从狩猎走向游牧，为了方便骑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为牧猎生活所需的衣着习惯。 七至九世纪，蒙古祖先渡过腾汲思海，在斡难河、客鲁涟河流域安下营盘，并与客列部、蔑儿乞惕部等同一语系的部落有了近距离的交往。 十三世纪初，蒙古人已经占据大漠南北的广阔地区，与周边的少数民族及中原地区的汉族发生了广泛联系，在经济、文化的交流中，服饰又发生新的变化。 《马可波罗游记》载：“穿的衣服都是金银丝线织成的布匹。或用黑貂皮、貂皮和其他动物皮革制成的，极其华丽昂贵。”蒙古秘史第一百一十四节记载：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仑曾经收养过一个名叫古出的五岁男孩，这名男孩—— 头戴奢华的貂鼠皮帽。 脚上蹬牝鹿皮的靴子。 身着鞣皮制作的衣袍。 袍裾镶着水貂的边饰。 右衽蒙古袍，始自于十三世纪。蒙古袍所用的面料繁多，包括羊皮、貂皮、水獭皮、海狸，猞猁，银鼠、黑狐、白狐裘皮、织锦、丝绒、花缎、丝绸等。在款式上，吸收了突厥、契丹的束腰圆领长袍，罩幞头、穿短靴等。元时，有一种衣服，前无衽，后身长，无领无袖，缀上两个带子，名叫“比甲”。骑射既暖和又方便。据载为忽必烈的察必皇后所制。直到现在，蒙古人穿的坎肩或坎肩式无袖女式长袍罩都是由此发展而成。 十七世纪至二十年代初，后金努尔哈亦与蒙古科尔沁部结成联盟，蒙古扎赉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以及喀喇沁、土默特诸部先后归附后金，建立后金政权。在蒙满联姻和文化交往中，东部区蒙古族的服饰又受到满族服饰的影响。清入关后，蒙古官服承袭满制，按等级着顶戴袍靴。民服亦仿满制，即现今的蒙古袍。 饮食文化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蒙古族从蒙昧期、野蛮期到文明期，产生了许多独特的风俗习惯，而在长期的民族交融、影响中，也发生了许多独特的变化。这种演化过程，就是蒙古族风俗习惯的发展历史。 一、“不兀勒扎儿”，是成吉思汗时期保留的饮食习俗 蒙古人称乳食为“白食”（查干伊德），称肉食为“红食”（乌兰伊德）。 《蒙古族婚礼歌》一书中所包含的饮食文化，保持着草地蒙古人原始的饮食风貌，如：不兀勒扎儿、全羊宴、献肋骨、沙恩吐宴、蒙古八珍、献茶等。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三十二《献沙恩》，是男女双方祝词家与嫂子之间的对歌，祝词中有这样的描述： 女方祝词家： 有名的歌手， 请你来回答， 相传婚宴要用金杯银盘， 端在你手中的木杯瓷盘， 它们曾经有怎样的来历。 男方祝词家： 日为父土为母木为儿女， 水哟，也有生命的年轮， 瓷哟，也有泥土的精密。 在婚宴上端起木杯瓷盘， 包含着繁荣昌盛的美意。 土地广袤哟， 金子就稀少， 树木繁多哟， 银子就稀少。 金银，没有生命的纹波， 说金唱银都是为了吉利。 这样的话语，可否算作， 在喜庆之宴， 使用这木杯瓷盘的道理。 我端起这瓷盘和木杯哟， 要把羊肋和沙恩献给你， 把“不兀勒儿”献给你。 …… 蒙古语“不兀勒扎儿”，指羊的颈喉部位而言，其筋肉耐嚼、坚韧。它与“连着大腿连着小腿”、“连着骨头连着筋”的“沙恩”一样，都具有牢固不离、亲情永驻的象征意义，从而成为蒙古婚宴上的首要食品。 在婚宴中食用“不兀勒扎儿”，是成吉思汗时期保留的饮食习俗。 《蒙古秘史》成书于1240年，秘史168节记载：铁木真要聘王汗之女察兀儿公主，给他的长子拙赤做妻子。此时，王汗之子桑昆正准备捉拿铁木真，于是就派遣使臣前往成吉思汗的营地。使臣对成吉思汗说：“我们的桑昆太子已经决定把妹妹察兀儿许配给可汗的长子拙赤，到了约定的时候，就请可汗去吃‘不兀勒札儿’（许婚宴）吧。” 游牧文化精深、浩瀚，是源于蒙古语具有极强的拓展空间。 比如： “查干”（白），含有“神、圣、新、洁”等多种含义。 “哈拉”（黑），囊括“古、庶、壮、烈”等多层译解。 蒙古语中，没有“谢谢”一词，因为天知道，地知道，“公义”太重，语言无力承载。 蒙古语中，没有“再见”一词，因为你知道，我知道，“痴情”太浓，语言难以表达。 在蒙古族婚礼仪式中，男方祝词家将盘中的“羊肋”献给女方家的首席客，绝不是一种普通的行为，而是“羊肋”本身就隐含着丰富的情感信息。 肋骨是保护肺、心脏、肝脏等器官的骨骼，是整个胸腔的构架，其形状，如两片微微合拢的扇架。于是，蒙古族婚礼宴席间的“肋骨”，便拥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相互包容、互借其肋、彼此团结、真诚合作。 二、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八珍” 元代著名诗人白珽在宴会上品尝过蒙古八珍之后，赋诗称赞： 八珍肴龙风， 此出龙凤外， 荔枝配江姚， 徒夸有风味。 蒙古八珍即：醍醐、麈沆、野驼蹄、鹿唇、驼乳、麋、天鹅炙、元玉浆、紫玉浆。 ①醍醐：是从牛奶中提炼出来的精华之物，为旧时供佛佳品。②麈沆：为麋，指獐的幼羔而言。③野驼蹄：即野骆驼的蹄子，与熊掌齐名。④鹿唇：即犴达犴唇，曾是元代蒙古可汗赐给臣下的赏品。⑤驼乳：性温味甘，补中益气，壮筋骨，实为一珍。⑥麇：是獐的别称，其幼羔肉质极其鲜美。⑺天鹅炙：即烤天鹅肉。⑧元玉浆：指马奶。紫玉浆：指葡萄酒。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二首《报宴歌》，也有“蒙古八珍”的记载： 女方祝词家： 南湖的鱼儿， 北湖畔的雁， 东湖的莲子， 西湖的水蒜。 南山的黄花， 北山的白蘑， 从东山深处采来的紫葡萄， 从西山里采来的欧李儿果， 这些就是呀， 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八珍。 …… 这些珍品，都是东蒙盛产的土特产，享有盛誉的野味。 《蒙古族婚礼歌》在传承的过程中，发生些许的变异和替代，属于正常现象。一部剧情庞杂的蒙古诗剧，不是一日所成，而是要经过种子落地、萌芽、开花、结果的全部过程。而这个过程，必将历经世代的传承，并在民间艺人的不断传承中，不可避免的产生“杂交”现象，即本土民俗风情的渗透及移植。 三、全羊宴，饮食经验积累的结晶 在《蒙古族婚礼歌》中，有女方家的“九个嫂子坐在九张全羊宴上”的记载。 “全羊宴”在蒙古宫廷筵中，独树一帜，又称“全羊大筵”。 《青史演义》记载：成吉思汗庚申年（三十九岁）新年就设九桌整羊宴席。清康熙年间，圣祖玄烨曾为外藩王公举行过“全羊宴”。清•乾隆袁枚撰写的《隋园食单》中，也有“全羊法七十二种”的记载。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二首《报宴歌》，是女方祝词家献给宾客的歌。 女方祝词家： 这三岁小马驹， 酿造的马奶酒， 把涨潮般的酒宴赐给我们。 这三岁小肥羊， 组成的全羊宴， 组成一道丰肴美馔的盛宴。 九个贤慧的嫂子， 坐在九张宴席上， 每一桌都有尊贵的掌酒人， 这就是佳肴的山， 这就是美酒的河， 亲朋们， 再坐一坐吧，别散呀别散！ …… 马头琴，悠扬悦耳。 四弦琴，弓声短促。 婚宴上的欢乐琴声，把支撑蒙古包的十二根哈那震颤。女方家，九个嫂子，九张席宴。贤慧的九个嫂子，就是这场婚礼的主宴官。 蒙古族的“全羊宴”，经历几百年的技艺演进，是蒙古族饮食经验积累的一个结晶。“全羊席”以一体之物，煎、炒，烹，炸；爆、煮、蒸、炖，烹制出七十余种菜肴，形色不同，口味各异，令人叹服。 “全羊宴”莱名非常考究，全羊七十六菜，每菜都不露“羊”字。 以羊眼做的菜名，为“玉珠顶”。 以羊脑做的菜名，为“烩白云”。 以羊髓做的菜名，为“烩凤髓”。 以百叶做的菜名，为“素菊花”。 以蹄筋、骨髓合烧的菜名为“密汁髓筋”。 每首菜，都有不同的名称，如“樱桃红腐”、“清炖百合”、“酥烧枇杷”，“锅烧腐竹”、“五香兰肘”、“吉祥如意”、“满堂五福”等。 全羊宴，莱名高雅，菜品丰盛，烹制技艺精湛，配料讲究。上菜程序非常讲究，以羊头菜为首菜。菜品入宴时，按四四编组，再加上诸色点心、各种主食，显得丰盛致极。蒙古族传统的“全羊宴”兼容了各大菜系的烹饪特点，又形成了自己的烹调风格，具有独特的民族风味。 四、奶茶，生命中的盐巴 饮其水，随其俗。 在宽广的草原上，最尊贵的人，是那些饱经过风霜的长者。 长者富有生活的经验，他们的指教胜过千金。老人站立时，年轻人不能坐着说话。宴席间，老人饮下第一口酒之后，年轻人才能动用自己的碗筷。老人讲话时，不能随意在老人的眼前走动，这就是草原上的规矩。 蒙古语“德吉”，具有圣洁之意。在蒙古族礼俗中，进餐时把头一杯酒，头一道菜，头一碗奶茶，敬给尊贵的长者，这种习俗，被称之为“献德吉”。 在《蒙古族婚礼歌》中，与奶茶有关的套曲多达二十首，例如：套曲第三十一首《献德吉》——唱给长者的歌： 女方祝词家： 初春时节的寒气，多逼人， 那是因为北风袭来的缘故， 年迈的长者们， 得到众人尊敬， 那是因为父辈奠基的德禄。 盛夏时节的天气，多炎热， 那是因为阳光照射的缘故， 向德高厚禄的长者们敬献， 最美的佳果，甜美的甘露。 …… 黑酒，蒙眼。 红茶，染肺。 奶茶，洁心。 套曲第三十九首《劝戒歌》，是献给宾客的歌： 男方祝词家： 这烈性的白酒哟，就是黑酒，， 喝多了糊涂， 这甘醇的红茶哟，就是黑茶， 喝多了飘乎。 碗里的奶茶， 像哈达又似白云， 洁白无痕哟，闪动玉的波纹， 像母亲的乳汁流进我们的心。 端起这杯盏吧， 稳住游动的心， 畅饮上一口吧， 悲喜交集的人。 等我哟，唱完这一首报宴歌， 再唱歌呀把欢快的琴弦拽响。 …… 在蒙古族婚礼仪式中，女方家的第一道宴结束之后，要举行一场《献茶》仪式。《蒙古族婚礼歌》第四幕《献茶》中的套曲《盘古歌》、《长生天赞》、《劝戒歌》、《比翼的侣伴》、《酒歌》，就在人们在饮茶期间，婚礼祝词家献给全体宾客的歌。 錾花的铜壶，奶茶翻卷着滚滚的浪花。 欢宴的人们，团聚一堂。羊牛好哟，牧场好哟，祝福的声音，连成一片。这是欢畅的酒宴，同辈的朋友坐在一起，显得是多么投情。 奶茶，是蒙古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宋辽时期，茶叶传入北方。宋朝为用茶换取北方游牧民的家畜及畜产品，在边关实行茶马互市，专门建立了提举茶马司管理事宜。明朝时，统治者常以“禁市茶叶”威胁蒙古统治者，或“以茶饵之”，迫使蒙古统治者屈服于明朝。在这种斗争中，茶叶竟然成为统治者之间施加压力软化对方的筹码。 蒙古奶茶的熬制办法很简单：把砖茶砸碎，放入锅中，烧开后加入鲜奶。奶茶煮好后，除去残茶，装入壶中饮用。也可以根据个人的口味，调配奶茶，可甜，可咸。 饮食习惯与生活、生产方式息息相关，奶茶多用于早点，佐以炒米、奶皮子等食物。 居住在郭尔罗斯草原上的蒙古人，因从事农业生产较早，驻地稳定，生活习惯也发生了许多变化，饮用红茶已成为农业区蒙古族的习惯。 草原，是生动的。 当奶桶盛满洁白的乳汁，炊烟已经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奶茶的芳香。 亲切的唤犊声，牧人喝完奶茶后心满意足的赞叹声，涌出棚圈的羊群所发出的“咩咩”叫声，骏马的嘶叫声，牧人“嚯嚯嚯”的吆喝声，构成了草原的晨曲。这一切，就如同一首完美的歌子…… 五、小小的沙恩，连着骨头连着筋 《蒙古族婚礼歌》中的《报宴歌》、《赴宴歌》、《祝酒歌》、《论酒歌》、《赞沙恩》、《哺乳歌》、《喜鹊的翅膀》等，都与蒙古族饮食文化有着密切的关联。 阳光下的万物，多么美好。亲族们坐在一起兴欢作乐，是几辈子修来的运气。 《蒙古族婚礼歌》第五幕《沙恩吐宴》，是女方家的二道宴，由16首套曲组成，最重要的一首祝词，就是《赞沙恩》。 男方祝词家： 玲珑的小沙恩哟， 连着骨头连着筋， 只要是沙恩在呀，大腿小腿不能分。 珍贵的小沙恩哟， 连着血肉连着心， 沙恩若比双人哟，连着男女两家亲。 美丽的小沙思哟 连着脑袋连着身， 只要是沙恩在呀，好比秋天连着春。 连亲的小沙思哟， 牵着亲家百家亲， 沙恩好比人心哟，凸面凹面定婚姻。 …… 直喻明快。 暗喻含蓄。 借喻深沉。 沙恩，指的是羊的膝盖骨，连着大腿连着小腿，是蒙古族婚礼中的吉祥物，寓意着牢固的夫妻关系。这些语言涵含着深刻的哲理，深入人心。婚宴祝词中的古老文化，正是通过这种群聚的方式，以得广泛传播。在新人的婚礼中呈现“沙恩”，其寓意为：自新婚的酒宴开始，新郎和新娘的关系，就像“沙恩”一样，紧密地连在一起，从此再也不能分离。 沙恩，也称嘎拉哈，直至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郭尔罗斯西部查干花草原上的孩子们、未婚姑娘，在漫长的冬日里，仍然围坐在一起，把“欻嘎拉哈”当成一种快乐的民间游戏。因为长期磨擦，沙恩的凸面磨得光洁如镜，凹面磨得圆润如珠。 沙恩吐宴，即是女方家的二道宴，也是新娘出嫁的宴，离别的宴。 晚间举行的“沙恩吐宴”则更别有情趣。这是女方设的第二道宴。也是新娘出嫁的宴，离别的宴。席间，新娘、新郎、嫂子和姑娘们坐在一桌。姑娘们和新郎争夺“沙恩”（俗‘称“嗄拉哈”）④，本来应该归新郎的那块象征着儿女联姻的“沙恩”，在女方司仪的有意偏袒下，总是为新娘的姐妹夺得。于是那位善歌的祝词家，唱起《赞沙恩》、《亲家歌》、《姑娘的歌》、《额莫的歌》等宴歌，向对方索取“沙思”，一直唱到《报时歌》，因为启程的时辰到了，女方的姐妹们才无可奈何地把“沙恩”交给新郎。新娘与父母，女友哭诉惜别之情。 清晨，送亲时辰一到，新娘被新娘的叔父或兄长用毡子抬上彩车。出发前，新郎要骑马绕新娘的车跑三圈。送亲人有的骑马，有的乘车，一起启程。也有的牧区，清晨启程时，新娘乘马绕蒙古包跑三周，随后随丈夫及娶亲人乘马离去。 唱完《报时歌》，送亲的队伍才启程。 蒙古族风俗，是一定历史时期的社会形态、自然环境、经济生活、民族心理的产物，同时，也是蒙古族民间文化传承的命脉。郭尔罗斯草原由于历史环境不同、地理不同、民族间的影响不同，其风俗习惯在某些方面不仅有别于卫拉特蒙古、喀尔喀蒙古、布里亚特蒙古，也有别于内蒙古西部地区的蒙古族。 祭祀文化 蒙古族的祭祀文化，十分丰富。 蒙古族婚礼歌当中的祝赞词《十万神灵》、《祭敖包》、《长生天赞》、《拜火》等，都较好的保留着原始祝词的韵律。蒙古语的发音，本身就具备着极强的音乐性，如果有幸听到蒙古族祝词家用蒙古语“朗诵调”，表现祝赞词，即便你听不懂蒙语，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蒙古语的“朗诵调”，音韵起伏错落，像流淌的音乐，具备着停顿、延迟、用长音连接短音，以短音烘托长音的特性。用“满耳弦乐”、“高贵典雅”来形容，或许更准确。 一、自然崇拜 　　远古时期，蒙古人对自然物的祭祀，主要是对天地、山川，风雨雷电、树木等的直接祭祀。在发展过程中，某些祭拜物逐渐形成偶像，如湖神、天神、地神、畜群的保护神等。 传说，蒙古人的灵魂，都集中在大海中的一个叫作森布拉的岛子上。 森布拉岛的两边，有十二个“提布”，所谓的“提布”，就是蒙古人所说的角落，人们的灵魂都聚集在那里，由此才产生了神圣的十三敖包。十三敖包中间的主敖包，就是森布拉岛的象征，也是最高神灵的象征。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八首《十方神灵》： 女方祝词家： 十方的神灵， 保佑着我们。 圣洁的喇嘛， 赐予我们平安宁静的生活。 风尘仆仆赶来的亲家们哟， 请你坐下吧， 共饮一杯美酒，暖暖心间。 　　　　　　 森布拉岛哟， 仿佛是蓝天之上的擎天柱， 把那手中的酒杯举起来吧， 我们的亲家， 献给闪烁青光的森布拉岛， 献给人间至尊的十万神灵！ …… 降雨，酬谢于神灵。 临雪，向苍穹祈祷。 蒙古人认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灵魂的，把最初的、原始的、自然的视为神圣。在蒙古人的早期生活中，自然界诞生着无尽的神灵，对神灵所产生的依赖性，更是显而易见。 蒙古人祭祀自然界中的各类神灵，有其鲜明的功利目的，祈望人畜平安的愿望非常强烈。这正是人类自我保存的欲望宗教化的体现，这对于处在朝不虑夕境遇中的原始人，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因此，他们即是偶像的制造者，也是偶像的崇拜者。 二、祭敖包 蒙古人对天地的敬畏，往往要通过隆重的祭祀仪式来完成。 苍天，是慈悲仁爱的父亲。 大地，是乐善好施的母亲。 敖包，是山神的具体体现。 火焰，是一切生活的根源。 于是，便有了祭敖包、祭火、祭天、祭祀各灵神灵的仪式。做为独立的个体，蒙古人以自然而然的形态，成为接受“天道”督导、遵循自然法则的典范。 传说，敖包是科尔沁草原的领主。 蒙古人祭敖包，自古有之。 蒙古人把男萨满称为“博”，把女萨满称为“亦都干”或“奥德干”。 萨满文化，在蒙古游牧文化中，占据着主导地位，是蒙古文化的先声。安代舞产生于蒙古“博”。汇集安代的起源共有13种，其中有9种是说安代起源于郭尔罗斯。 《蒙古族婚礼歌》中，就安排了这样的祭祀场面：夫妻拜火成亲之后，将在毡帐前的草滩上举行一次小型的萨满祭敖包仪式。帐前，立着一个土堆，这就是象征性的敖包。敖包上，插着刚刚折来的青枝和五色的布条。敖包前，摆放着祭台，祭台上摆着各种供品。火焰，已经点燃，洁白的奶食，摆满了祭台。火焰可以净化万物，祭台前的火堆必不可少。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九首《拜敖包》： 萨满（蒙古博）： 神圣的敖包聚集着八方的神灵， 一团火焰哟， 在太阳照耀的敖包上熊熊燃烧， 把洁白的心， 虔诚的祷告， 一起献出来吧，敬献给敖包山。 　　　　　　 科尔沁草原上的牧场年年繁茂， 圣洁敖包的后裔们多得数不清， 把供香奉上， 把香火点燃， 一起来祷祈吧祷祈神灵们降福。 …… 男方家请来的萨满（蒙古博）端着一只银钵，朝着远处泼洒鲜乳，晋献供品，以示敬献给远处的敖包山。这时，男方祝词家唱起了祝赞词： 男方祝词家： 用奶酪奶酒， 祭拜敖包山， 用白食红食， 祭拜敖包山， 圣灵的敖包山哟，请您开恩吧， 把幸福的灵光洒在新郎的门前！ 　　　　　　 用八百年前的檀香， 祭拜神圣的敖包山， 用八百年前的旧俗， 祭拜神圣的敖包山， 圣灵的敖包山哟，请您开恩吧， 用英雄的荣光照耀新郎的福门。 …… 敖包是神灵的栖息之所，是蒙古人顶礼膜拜的圣地，即便不是祭祀的日子，经过此地者，必下马添石表示敬仰之心，否则为不敬者。 蒙古族祭敖包习俗渊源以久，内容十分丰富。 蒙古人最初祭敖包，以祭拜自然界中的一切神灵为主。渐渐的，祭拜祖先神灵，也成为祭敖包的一项重要内容。比如，在古代敖包的装饰中，可以鲜明的看到，蒙古族萨满教的原始崇拜印记——禄马风旗。在古代，禄马风旗蕴含着“与祖先灵魂同在”的象征。因为，蒙古民族一直认为，只要禄马风旗还在飘扬，祖先的灵魂就不会走远。相传，圣主成吉思汗的灵魂，就安息在伊金霍洛旗的“阿拉坦•甘德尔”敖包之上。 敖包顶端插柳枝，柳枝上悬挂着五色幡旗。敖包杆上，镶嵌着日、月、火图案，立着一只象征着“族神灵”的木雕鹰。 草原上，敖包的种类很多，有和硕敖包（旗敖包）、努图克敖包（乡敖包）、艾力敖包（屯敖包），还有巴颜敖包（喜庆）、白音敖包（致富）、先祖敖包、英雄敖包、纪事敖包、马敖包等。有的敖包已存在千百年，它被蒙古人的祖先垒起，就溶汇着祖先祈求草原风调雨顺、缅怀先祖的夙愿，成为蒙古人的保护神。 三、祭天 天赋予人生命。 地赋予人形体。 祭天，是蒙古人传统观念中不可摧毁的一种信仰。 蒙古族祭天习俗，是原始崇拜中最重要的一项祭祀活动，内容十分丰富。 《蒙古风俗志鉴》载：“过了半夜，在天亮前祭拜上天，拜天时向南方，西南磕完头后，再向西北、东南方向磕头。院中放桌点佛灯，以祭上天。”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九首《长生天赞》，就是一首古老的祭词。 　　 女方祝词家： 蔚蓝色的长生天， 红色的霞光，做了它的边饰， 青色的永生大地， 绿色的草原，做了它的边饰。 　　　　　　 玉色的长生天， 银色的云朵，做了它的边饰， 像银鹰一般飞翔的小伙子们， 是绿浪花海之中最美的打扮。 　　　　　　 傍晚的长生天， 七彩的霓裳，做了它的边饰， 草原奇光异彩， 姑娘们，就是草原上的花莲。 　　　　　　 清晨的长生天， 辽阔的山河，做了它的边饰， 山河如此瑰丽， 翡翠般的草原做了它的边饰， 草原多么迷人， 年轻的人们就是草原的太阳。 　　　　　　 在欢喜的日子里， 朝着银白色的天， 泼洒鲜美的奶酒， 朝着金黄色的天， 奉上真诚的九礼， 朝着吉祥如意的九层天祭献。 　　　　　　 祭献吧， 年轻人， 朝着苍青色的天，祭献乳品， 朝着蔚蓝色的天，祭献祷词， 朝着福禄常在长生天，祭献。 …… 苍天，是有眼睛的。 大地，是有眼睛的。 郭尔罗斯的祭天仪式，由尊贵的萨满主持，分“白祭”和“红祭”。“白祭”，是指用蒙古族传统的奶制品上供。“红祭”，是指杀羊血祭。 古代蒙古族祭天一般都选在四月、八月，十二月。宗教盛行之后，祭天仪式又增添浓郁的宗教色彩，祭天仪式由萨满（通天巫）主持，让萨满成为人与天的中介。 除了固定的祭天日之外，还有临时性的祭天。 九月祭天，与这一年的畜群兴旺牧草丰收有关，朝着金黄色的天，即西南方向。 冬天祭天，与祛病禳灾保佑畜群安全过冬有关，朝着银白色的天，即东南方向。 他们朝拜长生天，并将自身的愿望，寄托于长生天——无穷无尽的宇宙世界，并使之成为精神上的源泉。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这种空间是无形的，却大大地开拓了蒙古人博大宽广的胸襟，使他们的心灵空间变得更加无限，心胸变得更加坦荡。 四、祭火 蒙古人，把火神看成是女神或母亲神。 火种，是人类的生存之母，是圣洁的女神，是光明、幸福、昌盛的象征。也是消灾免难、净化万物的赐予者。火是蒙古人崇拜的对象，对“渥德嘎赖汗•额赫”（火神母）的崇敬，更加崇敬。按照蒙古人的习俗，继承财产权的幼子，在名字之后通常要加上“斡惕赤斤”（守灶人）的字样。 守灶人将继承父亲最珍贵的遗产——火（包括火盆、火灶等），由此火就与蒙古族崇拜的天地、祖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成为祭祀的主要内容之一。 祭火，是原始宗教信仰的一种遗俗。在传承过程中，也因“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从而形成带有地域特色的祭火仪式。 有火焰的地方，就有生活。 有生活的地方，就有歌声。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八首《拜火歌》——献给新郎新娘的歌： 　　 男方祝词家： 永存的敖包上， 燃起熊熊火焰， 尽情的燃烧吧， 永生的火，有火何愁没有生活。 　　　　　　 横来的疾病苦难， 酿成人间的灾祸， 冲天的一团火焰， 追烧的就是恶魔。 把心中的祈祷虔诚的念出来吧， 愿我们都能过上火热的好生活。 　　　　　　 长生的天，是我们亲爱的父亲， 永生的地，是我们亲爱的母亲。 天父地母的女儿哟， 在你永生的怀抱里把一生度过。 　　　　　　 这三天三夜的婚宴， 是一场短暂的幸福， 不知哟，还有多少征尘来卷裹， 让我们过上婚宴一般的生活吧， 让敞开的心，一起都来说一说 …… 腊月二十三，是郭尔罗斯蒙古族传统的祭火日。 这一天，到了晚间上灯的时辰，家家就开始清除火撑子里的灰烬，用蓝、白、黄、红、绿五色布条装扮火撑子。修整灶台，把火盆架在火撑子上，点燃佛灯，将佛灯摆放在灶台的周围。五色布条，分别代表蓝天、白云、黄教、红教、碧绿的草原。绿色也具有种子的含义，从中可见祈求生育的祈愿。长者点燃供香，捧着香火围着火盆绕三圈，将供香插在火盆里，把干爽的艾蒿填进灶内，点燃，当火焰腾腾升起的时候，把祭桌上的供品一样一样的投入到火中，并带领家人颂唱祭火词。 祭火神的主要祭献物，是煮熟的羊胸骨（羊胸骨上拴着红绳，以示吉利）、奶粥、马奶酒、茶砖、奶干、奶酪等。如果家中有长者，主祭人一定要由男性长者担当。 灶火，是蒙古民族、部落和家庭的保护神。 一家一户的祭火，还蕴含着接续香火之义。在婚礼仪式中举行拜火仪式，也同样包含着祈福降灾、子孙延绵繁茂的心愿。 燧石，为母。 火镰，为父。 榆木的火种。 仁慈的火神。 关于火，蒙古人有许多禁忌。进入蒙古包后，禁忌在火炉上烤脚，不许在火炉旁烘烤潮湿的靴子，不得跨越炉灶或脚蹬炉灶，不得在炉灶上磕烟袋、摔东西、扔脏物。不能用刀子挑火、将刀子插入火中…… 庞杂的祭祀活动，是古代蒙古族社会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蒙古人从森林走向草原，从狩猎进入游牧。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人，无论是举行哪一种祭祀活动，都体现着游牧民族日积月累的独特心理行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宗教的融合，又使这些祭祀仪式发生了新的变化，即有萨满文化的特征，也有藏传佛教的文化特征。 从远古沿袭至今的蒙古族祭祀风俗，是建立在经济、政治基础上的文化现象。无论处于哪一个朝代，祭祀风俗的形成、演变，都是其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发展、变化的具体展示。 在当代语境的影响下，蒙古族的各类传统祭祀仪式，已经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迁，但祭祀活动的本质与远古时期所形成的整体状态，却仍然存在，这是蒙古人尊重生态的传统生存智慧和生存策略的集体记忆。 第七章•萨满文化 “博”或“孛额”，即蒙古萨满教。萨满教有黑博、白博之分。黑博与白博，指旧派与新派，黑博是从成吉思汗时期传承下来的原始萨满教，白博，是清代科尔沁、郭尔罗斯在藏传佛教影响下产生的新派，也称“白教”。 在《蒙古族婚礼歌》套曲七十一首《驱鬼降魔》中，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原始萨满教“黑博”的介入：在婚礼仪式中，新郎、新娘手中的哈达、奶酒，首先要敬给首席宴上的祝词家，以及抹着黑脸的蒙古“博”。蒙古“博”的宴桌设在头门的左侧，桌子上摆着九种供品，桌子的上方搭着一座彩棚。 草原上的老人们说：鬼神，随着人类的诞生而出现，有人的地方，才有鬼神存在，常人的眼睛看不到鬼神，只有具备通天法力的蒙古“博”，才会看到鬼神的影子。 在蒙古族婚礼仪式中，由蒙古“博”扮演的“黑帝神”，独自坐在宴席上，唱着《驱鬼降魔》的萨满歌，用九种供品，招待着赴宴的鬼神和蜞古斯。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七十一首《驱鬼降魔》——萨满的歌： 萨满（蒙古博）： 接过新郎双手敬献的哈达哟， 这是达赉活佛赏赐的降妖剑， 接过新娘亲手奉上的奶酒哟， 这是班禅为草原降落的甘露。 　　　　　　 仙来了， 请您在供桌的位置好好安坐， 神来了， 请您把这杯醇美的甘露品尝， 　　　　　　 鬼来了， 有一把雪白宝剑把邪气冲散。 到处做乱的魔鬼蟒古斯来了， 长生天的九只犄角， 把你送到九九八十一层地狱。 　　　　　　 请婚礼上的一对新人尽欢吧， 稳稳地坐在宴席上， 把前来赴宴的人们热情款待， 放心吧，灾难不会降临婚宴， 让我来承担这不吉祥的一切， 婚宴上的新人忙碌吧， 把你的奶酒献给九十九道宴！ …… 蒙古族婚礼歌诞生之初，蒙古人在举行结婚仪式时，要请来一个蒙古“博”，在男方家的头门宴上，进行驱鬼降魔的宗教活动。 相传，天上有一个黑脸的力士，被人们称之为降服蟒古斯（魔鬼）的“黑帝神”（喀拉玛哈佛）。清代，蒙古人广泛供奉的神，就是黑帝神，抹着黑脸的蒙古“博”扮演的正是“黑帝神”的角色。 郭尔罗斯前旗，原属科尔沁十旗部落联盟之一。 在东北阿尔泰诸多语系中，科尔沁蒙古族的萨满祭祀仪式可谓独具特色。元代，宁玛派喇嘛教盛行于蒙古宫廷，并逐渐取代萨满的崇高地位。但科尔沁草原与其它地域不同，萨满活动在建国以后仍然散见于民间，成为蒙古族萨满文化遗留的主要地区。例如，在郭尔罗斯草原上采集到的《宝木乐》，就是原始的萨满歌： 哈干宝木乐 黑门的信徒呀，在祷告 这里，已经奉上了供品 黑门的信徒呀，在祷告 扎 请你呀，向这里赐恩吧 香烛和灯火，已经点燃 …… 扎 请你呀，向这里赐光吧 无故的门徒，岂能祷告 今天遇上它人的苦处了 你花衣的门徒虔诚祈求 …… “宝木勒”是蒙古人在日常生活供奉的牲畜保护神。“扎”是呼唤的衬语。“哈干”是蒙古语“皇帝”之意。开篇的“哈干宝木勒”，是赞颂语，可引深为“像皇帝一样高贵的牲畜保护神”。 郭尔罗斯“博”，是“嫩江十旗”乃至东蒙的神权大师，奉之偶像。 蒙古族谚语说：喇嘛不到西藏不成佛，萨满不到南公不通天。据考，哲里木盟十旗的蒙古“博”，如果不到南公旗（郭尔罗斯前旗）查干花努图克东南方向的达金套宝（坨子）“尚西毛都”（神树）祭拜，视为不敬“腾格里”天神而不显灵验。 在《蒙古族婚礼歌》中，“蒙古博”以“驱鬼降魔”、“安顿妖魔”为目的，端坐在婚礼的宴席上，打破了民俗学中“蒙古博”只在祭敖包、祭天、祭火、驱邪、除病等仪式中出现的局面。这种奇特的现象，恰恰反映出郭尔罗斯文化的与众不同。 郭尔罗斯前旗作为哲里木盟十旗萨满“博”教的中心，无论“白博”和“黑博”，都遗存许多丰富的《萨满祭词》及“博乐”、“博舞”（包括安代舞）；《甘珠尔经》及其“经堂音乐”、查玛舞，无一不是郭尔罗斯宗教文化的积淀，无一不是彼时精神世界的殿堂。 一、郭尔罗斯萨满音乐的基本特征 郭尔罗斯萨满文化，渊远流长。 蒙古族先祖东胡、鲜卑、室韦的分布地带，都属于萨满文化区域。 在民间口头传承的神话故事里，动物、植物、天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远祖等，只要是在人们的经验范畴内出现过的事物，都有专属的神灵存在。人们通过与其事物相应的仪式，来祭祀这些神灵，以求平安吉祥，避开灾难和危机。 祭天自古有之。 在古老的萨满教中，地位最高的、被认为法力最大的，是“幻顿”。 “幻顿”是主持祭天神（腾格里）、祭雷神、祭牲畜财产保护神“吉雅其”等重大仪式的萨满。在蒙古萨满教中，“幻顿”是以天的外甥的身份出现的，只有他，才可以在天打雷时发出咒语。在成吉思汗时期，萨满教已经渗透到军队里，在战争中，萨满教主大多充当着“军师”的角色。 在喇嘛教传入蒙古地区之前，萨满教是蒙古人的原始宗教、国教。每一个氏族，都有自己的萨满，作为神在本氏族内的代理人和化身，同时也担当着本氏族“保护人”的责任。 在“蒙古博”中，有一些“博”被人们称作“宝木勒博”。因“宝木勒”一词本身就具备“被‘博’的灵魂所相中”的含意，于是，这类“蒙古博”就被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一个具有通天法力的人”。 萨满调由来已久，它的音乐特点，和蒙古祖先狩猎时期的音乐紧紧相关。古籍《黄金史纲》记载了一首古老的狩猎歌曲，通过这首歌曲的描述，从中可以瞥见这样的画面：蒙古氏族部落集体狩猎，平均分配猎物，每次获取猎物必祭，点燃篝火，举行一场欢宴。 相似的情形，在1240年成书的《蒙古秘史》第13节中，也有记载：十二世朵奔•篾儿干打猎时一无所获，饥肠辘辘，骑在马背上。途中，他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便停下来，跳下马背，依照当地狩猎者获得猎物应与相遇之人共享的规矩，理直气壮地对正在烧烤肋骨和内脏的兀良哈人说：“朋友，将你的烤肉分给我一些！”兀良哈人听了，当即许诺：“有肉一块吃，拿去！”说着，兀良哈人举起锋利的刀子，割下牡鹿的半截腔子和皮，留下牡鹿的上半部和鹿皮，将肺部以下的鹿肉全部送给了朵奔•篾儿干。 朵奔•篾儿干是蒙古十二世祖，那一时期的音乐风格，大抵与萨满音乐相同，曲调简单，节奏鲜明，每一串音符都具有强烈的舞蹈性。 《蒙古秘史》第206节记载：豁儿豁纳黑•主不儿之地，生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忽图剌汗初登汗位的时候，曾经带领部众相聚在树下，围绕着大树而舞，狂歌，直到踏出没肋之蹊、没膝之尘。 任继愈主编的《宗教词典》认为“萨满”一词为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原意为“因兴奋而狂舞的人”，此后才成为萨满教巫师的通称。通过忽图剌汗即位狂欢的画面，我们可以找到萨满教远古“祭树”的痕迹：萨满摇铃击鼓，在狂舞和祭词中祈雨。而一个真正的萨满正具备着这样的蛊惑性，他的狂舞、他的摇铃、他的击鼓、他的祭词、他的一招一式，都是一种魔力的展现。在萨满的感召下，急促而又激昂的节奏让所有的人都不能自持，转而才会出现众人群起，氏族内的全体成员绕大树而狂舞的盛大场面。 郭尔罗斯“博”行博内容包括祭祀、音乐、舞蹈等形式。伴奏形式主要以击打皮鼓的节奏，并附加以佩铃、铜镜的相互撞击声。 郭尔罗斯的萨满调大多采用四二节拍，适合于随之起舞，铿锵有力的节奏，更具蛊惑人心的力量。乐句较短，每一乐句只有三至四小节，上下两句为一段，句式灵活，结构短小。旋律简朴，顺口，易唱，粗犷豪放。音域不宽，一般不超过一个八度，调式多为徵调式，其次是宫调式，其它则较少。 “蒙古博”萨满服饰上的任何一件法器，都具有乐器的本质。 比如，系在“蒙古博”腰间上一串铜镜，在行博时随着腰部的剧烈扭动，而发出的“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比如，法器中的铜铃。“蒙古博”使用的铜铃，大体与驼铃的结构相似，内含弹丸。神帽上系着铜铃，神刀上拴着铜铃，法裙的下摆缀着一圈铜铃，还有人把一串铜铃系在神鞭上。无论铜铃被安置在哪里，都会随着“蒙古博”的舞动和头部、手脚的晃动，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郭尔罗斯前旗，原属科尔沁十旗部落联盟之一。 在东北阿尔泰诸多语系中，科尔沁蒙古族的萨满祭祀仪式可谓独具特色。元代，宁玛派喇嘛教盛行于蒙古宫廷，并逐渐取代萨满的崇高地位。但科尔沁草原与其它地域不同，萨满活动在建国以后仍然散见于民间，成为蒙古族萨满文化遗留的主要地区。 二、家庭祭 家庭祭，规模比较小。遇到旱年，一家人来到神树下祈雨，念诵祈雨的祝词。如果家中遭遇不幸，或者是亲人倍受病痛的折磨，人们也会来到神树下祈祷，祈求神树降福，保佑家人平安顺畅。 郭尔罗斯西部查干花草原东南，有一条坨岗，人们称它为达金套宝。“文革”前，坨岗上，长着一棵古老的大榆树，树龄已有几百年。这棵树，枝繁叶茂，树叉上敬着一尊镀金的铜人。这尊铜人，就是蒙古族萨满教供奉的偶像。解放前，内蒙古四十九旗的萨满在跳神前，都要从远方向这棵古榆叩拜祈告，或者亲自来到神树下祭拜，以示门徒的虔诚。可惜，这棵古榆在“文革”中被造反派锯掉了。过去，郭尔罗斯草原上的蒙古人，非常重视祭祀神树的习俗。后来，随着萨满教的衰落而逐日淡化。目前，在西部蒙古族聚居村屯，仍有这种古老的习俗在传承中。 三、宝木勒祭——萨满教原始文化的遗存 关于宝木勒，郭尔罗斯草原上流传着这样一则传说： 东蒙大萨满浩布格泰，有一次去天廷赴宴，归来时，牵回一头神牛，并把这头牛，牵到了一座终年积雪的白头山上。在那里，他宰杀了这头神牛，把牛皮切成条，缠上牛骨，分别送到牧民家中，挂在毡包里供奉。浩布格泰说：这是神奇的宝木勒神，供奉这尊神，你会四时无灾，人畜平安。 有一天，上苍发现神牛丢失，遂派天使来到人间寻找。浩布格泰用羊胛骨占卜，立刻便知晓天使的来意。于是，就将宰杀神牛为万民祈福的经过，说给天使听。因为浩布格泰广施善行，上苍赦免了他的罪行。从此，宝木勒就成了蒙古人的牲畜保护神。 宝木勒，即蒙语“下凡”之意。言外之意就是“苍天派来的神，长生天派来的、保护畜牧的神”。 宝木勒的神位，位于蒙古包门西侧上方，用一个小白布口袋将宝木勒装好，挂在“哈那”的（天窗）上。祭祀时，恭敬地将宝木勒请下来，把上供的羊肉、羊脂涂在它的上面，烧香磕头，致祭词。 宝木勒，属于古老的萨满教原始文化。 在郭尔罗斯草原上采集到《宝木勒祭词》，就充分说明了宝木勒与萨满教的密切关系： 　　　　　　 哈干宝木乐 黑门的信徒呀，在祷告 这里，已经奉上了供品 黑门的信徒呀，在祷告 　　　　　　 扎 请你呀，向这里赐恩吧 香烛和灯火，已经点燃 …… 扎 请你呀，向这里赐光吧 无故的门徒，岂能祷告 今天遇上它人的苦处了 你花衣的门徒虔诚祈求 …… “扎”是呼唤的衬语。“哈干”是蒙古语“皇帝”之意。开篇的“哈干宝木勒”，是赞颂语，可引申为“像皇帝一样高贵的牲畜保护神”。 “蒙古博”有黑博、白博之分，“黑门的信徒”，指的是没有降服于喇嘛教的“蒙古博”。 一根牛皮，缠一块牛骨，构成了宝木勒的载体。 起初，人们把宝木勒当作偶像来崇拜。之后，在长期的崇拜、演化过程中，人们又赋予它人形，赋予它新的精神内涵，将宝木勒的形象画在牛皮、毛毡或白布上，或刻在牛角上进行祭祀。 祭吉雅其与宝木勒不同。 过去，郭尔罗斯草原上的蒙古人家都敬神。推开门，就会看见门旁挂着一个初具人形的画像，这就是命运之神——牲畜保护神吉雅其。 传说，吉雅其原是一个牧民，终生以放牧为生，与草原上数不清的牛马驼羊结下了浓厚的感情，一天也离不开畜群。 因为心中有所惦念，吉雅其临终时，久久不肯瞑目。 牧民问他：“你不能放心的离开，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东西放不下？” 吉雅其说：“我死后，给我穿上牧马时的衣服，手持套马杆，骑上黄骠马，把我埋在额尔敦宝木比山的山脚下，就行了。” 吉雅其故去后，草原上的畜群，不知被什么人在夜间一群群地赶进了额尔敦宝木比山。接着发生瘟疫，牛羊马驼，一批一批地死去。人们成群结队来到吉雅其墓前，用全羊和奶酒祭祀。并反复的祷告着：“扎，我们把您的尊容画下来，月月年年的供奉在家里，让您每天都能看到家园的畜群。——扎，做一个夜间安稳的神灵吧，没有疲劳，只有畜群围绕的甜香之梦。” 从此，人们就将吉雅其的形像画在牛皮、毛毡或者是白布上，供奉在蒙古包旁。清代，郭尔罗斯的蒙古人开始了定居的生活。草原上出现房子后，人们就把吉雅其供奉在房外后山墙的西南角。就这样，草原上的人们供奉着吉雅其，草原从此五畜兴旺，人丁平安。 吉雅其是牧民的命运之神、牲畜保护神。每岁正月与秋八月择吉日祭祀，祭品用羊肉及奶食品。上供后，主人还要虔诚地致祭词： 　　 供桌供椅已经摆好了 蜡烛香火已经点燃了 四条腿的祭羊摆好了 四个角的祭袋装满了 　　　　　　 我们献上圣洁的祭品 请神明的吉雅其品尝 保佑我们的牛羊繁殖 保佑我们的五畜兴旺 …… 宝木勒、吉雅其，都是蒙古先民创造的神灵。 据说，宝木勒的灵魂栖息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在长生天的支配下，宝木勒神力无比，威力无限。凶狠的狼群，是它的坐骑，无敌的赤蛇，是它的长鞭。草原上的人们，以游牧者的丰富想象力，赋予宝木勒凶悍、敏捷、智慧的形象和神力，并对它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 汗王一般的宝木勒神 自由翱翔 每当五灾降临的时候 都有一个英明的神灵 把灾难祸端赶出草原 …… 宝木勒作为蒙古族先民崇拜的神偶，统管着众多的翁贡，具有普遍的神性。 翁贡的载体有多种，有铜制、木制、羊皮、毡制等。翁贡分四类，动物翁贡，植物翁贡，祖先翁贡及人造物翁贡。翁贡的特点都有似人之处，如头及手足等。 在我搜集整理的一些资料中，尤为关注的是保存在丹麦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中的一具毡制翁贡。这具毡制翁贡是丹麦探险家亨宁•哈斯伦德•克里斯蒂安森在蒙古地区采集蒙古民歌时收集到的。其形状为一毡套，毡套内装着一大一小的两个毡人，大一点的毡人留着头发，形如母亲，依靠在大毡人身边的小毡人没有头发，是儿子的形象。 通过造型，可以明显地看出这是一对母子造型的翁贡。对此类翁贡，蒙古人会给出几种不同的见解。 1、留有头发的毡人，很可能是草原的化身，即“额吉民”（母亲）的形象，小毡人是世代依水草而居的蒙古人。 2、以求多子，愿苍天赐给拥有这具翁贡的人家，子孙像牧草一样的繁茂。 3、翁贡拥有者的母亲，已经去世，做为贤德善良的形象，儿子制造了母亲形象的翁贡，每天祭祀，以示儿子对母亲的怀念之情。 4、翁贡中的女性形象，也许是这个家族有迹可寻的先祖（即母亲神），每日四时之祭，用餐前，冲着翁贡礼拜，把奶油涂在毡人的嘴上，每餐必有食献，以求祖先在天之灵，保佑其家族的兴旺与发达。 宝木勒、吉雅其、翁贡，都是蒙古博（萨满）的专用名词。 蒙古人认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灵魂的，把最初的、原始的、自然的视为神圣。骏马与草原对话，河流对山峰歌唱，牧草向原野诉说。由此，蒙古人才赋予它们精灵般的思想情感及生活方式，把它视为具有情感具有欲念的自然物，使之成为灵魂的物质化，精灵的偶象化。 蒙古人供奉的各种神灵，从无形到有形，是祈告中的虔诚所致。 当神灵们的形象，具备了人的形象之后，神灵就变成了有灵、有魂的“活体”。这是万物有灵观念的形象化及物化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理解草原上的神灵，神灵就拥有了宗教偶像的精灵寓意，具备了精灵的人格化。 蒙古先民创造神灵，有其鲜明的功利目的，祈望人畜平安的愿望非常强烈。 宝木勒以有形的形象，代表无形的灵魂，这正是人类自我保存的欲望宗教化的体现，这对于处在朝不虑夕境遇中的原始人，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因此，他们即是偶像的制造者，也是偶像的崇拜者。 四、郭尔罗斯“博” 蒙古族谚语说：喇嘛不到西藏不成佛，萨满不到南公不通天。 据考，哲里木盟十旗的蒙古“博”，如果不到南公旗（郭尔罗斯前旗）查干花努图克东南方向的达金套宝（坨子）“尚西毛都”（神树）祭拜，视为不敬“腾格里”天神而不显灵验。 蒙古人把男萨满称为“博”，把女萨满称为“亦都干”或“奥德干”。 郭尔罗斯文化，因宗教的多元性、重叠性，而呈现出深奥的内涵。 在郭尔罗斯查干花祭敖包仪式中，我们仍然可以欣喜的看到蒙古“博”的“神力”，以及蒙古萨满文化遗存中最宝贵的一部分。 羽式化的神衣（法裙）上，插着象征飞翔的羽毛，法冠上的神鹰栩栩如生，神鼓、神鞭、银剑，大大小小的铜镜，以及精灵化的翁贡、神秘的唱词…… 郭尔罗斯“蒙古博”的主要活动地域，都集中在蒙古族聚集地，以西部的查干花、乌兰敖都、东三家子、乌兰图嘎等乡镇为重点。南部的哈拉毛都、北部的八郎、长山等乡镇的蒙古族村落，也有分布。2009年，查干花昂格赉村民间艺人何金生被确定为该项目的县级代表性传承人。 《蒙古族婚礼歌》是贵族与贫民共同享有的产物，只有这样，婚礼才会适应地域文化，贴近当地的民俗风情。和流传在蒙古草原上的英雄史诗一样，婚礼歌经过几代人的传承，从稚嫩走向成熟。在逐步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又与郭尔罗斯本地文化相结合，进而形成了适合于郭尔罗斯蒙古人审美情趣的语言、文化、心理特征。而这个过程，必将经过文化的变异和差别。除本民族外，还有外来文化的影响，这就使得这部婚礼歌呈现出多元文化的重叠性。 佛教文化 蒙古喇嘛教，属于藏传佛教。 公元五世纪，佛教就已经开始从印度传入西藏。从七世纪开始，松赞干布执政时期，在西藏各地广泛传播。 佛教传入西藏后，曾与西藏原始笨教进行长期的斗争，斗争过程中，以佛教教义为基础，吸收融入一些笨教神祗、教义以及仪式，才形成独具风格的藏传佛教，又称喇嘛教。 一、宗教引发的实际效应 蒙古族婚礼歌盛行于清代，期间，正是蒙古喇嘛教的鼎盛时期。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十七首《河边的柳树》，是蒙古新娘在即将出嫁前，唱给母亲的歌。 陪嫁的金簪子、玉镯子、银戒指、梳头匣子，都准备好了。 姑娘即使不愿意离开家乡，也要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在婚姻不能自由作主的时代，除了用歌声安慰自己，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认命，是蒙古族婚礼歌诞生之初，所有蒙古女子所面临的命运。 新 娘： 满坡长满古老榆树的山岭， 就是我出嫁时路过的地方。 我的妈妈， 两鬓班白， 日渐衰老， 女儿回门，再把你来探望。 …… 长在旷野中的那棵独根树， 有着那孤苦无奈的坏运气。 嫁到远方， 一路悲叹， 一路落泪， 是我从母腹中带来的命运。 　　　　　　 长在那坨岗之上的六棵树， 是根据它前世的习性所定。 陌生无肋， 相隔六旗， 将我许配， 那是我上辈子就没有修行。 …… 这是套曲十七《河边的柳树》中的一段唱词，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在感叹命运时，唱给母亲的歌。 从唱词中，我们可以看到，宗教的因果关系、宿命论、安顿性，展露无疑。 失去双亲的人，年年唱着悲歌。 前往它乡的人，日日诉着苦衷。 即将出嫁的蒙古新娘心怀怨叹，却不肯将自身的坎坷命运，强加给任何事物。新娘忧伤，却怀有“命运带给你的谁也拿不走”的宽怀心态。而这一切，正是宗教鼎盛时期的特有表征。 二、敬佛的香炉原本是三只脚，姑娘的母亲也应该有三个 相隔六旗，距离恐怕要有几千里。 此时，蒙古新娘的花轱辘马车，已经停靠在新娘家的门前。 在姑娘、小伙子们争抢荷包的过程中，揭帷幔的仪式开始。 揭开帷幔之后，男方家请来的梳头妈，要为新娘重新梳妆。 梳妆的过程，也是蒙古新娘初次离开生身父母之后获得的一种心灵安慰。梳头妈慈祥的眼睛里，饱含着对初嫁新娘的同情以及母性的宽爱。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蒙古母亲的爱，就在眼前。 在揭帷幕仪式中，梳头妈一边唱着《梳头歌》，一边为新娘梳理着头发，将姑娘的单辫结成双辫。双辫象征着姑娘已经跨过童贞的门槛，走进妇人的行列，开始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的过程。 梳头妈： 花轱辘轿车上的一道花边帷幔， 挡着姑娘俊美的脸庞， 揭开这花边的帷幔哟， 姑娘，正在泪水涟涟， 姑娘的一颗心，好像已经破碎。 　　　　　　 单股的辫子哟， 如今梳成一双。 零散的被褥哟， 如今摞成一对。 梳头妈的心血， 就好比宽广无边的哈敦高勒河。 　　　　　　 敬佛的香炉哟， 原本是三只脚。 姑娘的母亲哟， 也应该有三个。 　　　　　　 香炉的香火呀， 飘过了银河岸， 你的三个母亲，都在想念你哟， 出嫁的姑娘哟，年年幸福久长。 …… 供佛的香炉，有三只脚。 蒙古新娘出嫁后，也同时拥有了三个母亲的爱：生身母亲、婆母、梳头妈。这一刻，或许只能用甘苦俱来，形容新娘悲喜交加的心情。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六首《揭帷幕》，是梳头妈唱给蒙古新娘的歌。 梳头妈一定要儿女双全、品德俱佳。 梳头妈具有榜样的性质，其本意为：在末来的日子里，新娘会偏重于美德，会把梳头妈贤良恩慧的品行记在心间。 宗教，具有安顿灵魂的性质，是人类终极的安慰，是人类牢固的精神支柱。 在人类为凡尘琐事而感到苦恼的时候，宗教是一剂解药。潜心于修行的人，内心平和，目光安祥，与世无争。在《蒙古族婚礼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宗教的力量，也正是这种力量，让草原人用感恩的目光，看待世间的一切，使蒙古草原的天空和大地，充满了向善、向美的情愫。 三、佛龛前的供品，是佛爷喇嘛们的美好陪衬 丰满的陪嫁，装在花轱辘的马车上。 骄傲的心情，在姑娘的脸庞上闪现。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即使家境清贫，也会倾其所有，为出嫁的姑娘准备丰厚的嫁妆。 父母陪送的鎏金匣子、描金彩柜、刺绣袍装成双成对，兄弟陪送的银饰明亮有光。这一切，都是亲人给予出嫁新娘的尊严。 在万物面前，蒙古人总是怀有感恩的心境。草原上的牧民，往往会这样认为：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佛爷喇嘛的给予，是大慈大悲的佛爷所赐。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六十七首《姑娘的嫁妆》，是女方祝词家献给亲家的歌。 生长在太阳里的那棵青松树， 是太阳里的饰物， 敬奉在佛龛前的，八碗供品， 是佛爷喇嘛们的，美好陪衬。 　　　　　　 生长在月亮里的那棵檀香树， 是月亮里的饰物， 美丽而又鲜艳的萨木嘎莲花， 是佛爷喇嘛们的，美好陪衬。 …… 黄羊歇息的地方， 是吉日木图沙岗前边的坡地。 出嫁到千里之外的迢迢异地， 是姑娘的福气，姑娘的命运。 　　　　　　 大雁落脚的地方， 是闪烁一片佛光的恒河之岸， 许配到千里之外的遥遥他乡， 是姑娘的命运，姑娘的福气。 …… 蒙古族传说中有这样的描述：太阳里有一棵高大挺拔的青松树，月亮里有一棵俊美青翠的檀香。每到夜晚来临，檀香树就把十万八千丈的影子投向人间。这首歌，以佛灯前的萨木嘎莲花，陪衬蒙古新娘的美好形象，也刻画出蒙古人对于宗教的虔诚心理。这种反衬手法，使主体更为鲜明、突出。 “恒河”一词，在郭尔罗斯蒙古民歌中，被广泛使用，如叙事民歌《陶克陶胡》。 恒河，位于印度北部，是南亚的一条主要河流。 佛教，最初只流行于恒河流域。印度教徒把拜谒恒河，称之为人生四大乐趣之一，并把恒河视为“圣河”、“母亲河”、“女神的化身”。 传说，古时候，恒河水流湍急、汹涌澎湃，经常泛滥成灾，毁灭良田，残害生灵，有个国王为了洗刷先辈的罪孽，请求天上的女神帮助驯服恒河，为人类造福。湿婆神来到喜马拉雅山下，散开头发，让汹涌的河水从自己头上缓缓流过，灌溉两岸的田野，两岸的居民得以安居乐业。从此，印度信徒将恒河奉若神明，敬奉湿婆神和洗圣水澡，成为印度教徒的两大宗教活动。 四、与其出门烧香，不如在家孝敬父母 蒙古地区的寺庙，属于清代汉藏砖瓦式结构建筑。庙宇以其独特的建筑风格，伫立在广阔的草原上，为草原增添了原始神秘的特点。 佛塔林立的地方，是远离喧嚣的净土，诵经声、法号的声音迂回在庙宇的上空。 海螺低沉。 铃声细碎。 法器的声音停顿之后，无声的世界，又进入到安谧、神秘的境地。袅袅的香烟，弥漫着宗教的气息，散发着浓浓的禅意，就连那些古老的经书，都因时间的久长散发着陈年的积香。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七十首《拜双亲》是男方祝词家的献歌。 新娘把女婿带回家，岳母多了一个儿子。 新郎把妻子娶回家，婆母多了一个女儿。 自幼生活在草原上的长者以纯朴的理念，总结出独特的人生经验。他们充满了智慧，说出来的话，是良言，也是金玉！ 离开家门，一路去朝拜呀， 朝拜呀，朝拜到了蒙古贞。 见到过灵验的葛根活佛庙， 我接着去磕头， 从一场春风直到大雪降临。 …… 每天跪拜哟， 就跪拜在恩德的阿爸面前， 你的阿爸哟， 才是人世间真正的活佛爷， 滴滴的汗水， 洗出了青松树骄傲的翠叶。 　　　　　　 倘若跪拜哟， 就跪拜在慈祥的母亲面前， 你的母亲哟， 才是人世间真正的活佛爷， 点点的泪水， 浇大了嫩竹上的根根枝节。 …… 这首歌的大意是：与其出门烧香拜佛，不如在家孝敬父母。 蒙古人拜佛烧香，却又能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明白这样的道理：女人创造着世界，佛爷喇嘛的肉身子，也是女人给的。 心地善良，是快乐之源。 胸襟宽广，是长寿之本。 缘于宗教，蒙古人通常都表达出豁达大度、乐观的气质，这正是宗教所赋予他们的优良品行。 五、宗教是考证时代的准确方法 引藏经，建寺庙，是清代统治者对蒙古的“理藩政策”之一。到了乾隆年间，蒙古的喇嘛已到鼎盛时期。 这部《蒙古族婚礼歌》宗教色彩较浓。比如：藏礼“哈达”、“达赉活佛”、“佛爷喇嘛”等与宗教有关的词句，随处可见。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五首《荣喜歌》，是男方祝词家献给新郎、新娘的歌。 大海，是江河的王， 达赉，是活佛之尊。 达赉，派来的使者， 拥有着大海一般的威严。 　　　　　　 勇敢的阿尔斯郎， 是百兽中的可汗， 宝古达汗是北方的圣贤， 宝古达汗派来的使者呀， 带来了美满婚姻的福泽。 …… 这两段歌词，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和历史痕迹。 “达赉”与“达赖”属于汉语同词异记。 “达赖喇嘛”与“班禅”，是西藏佛教格鲁派（黄教）最高的宗教领袖。“达赖喇嘛”是蒙藏结合语，“达赖”是蒙古语“海”之意，“喇嘛”是藏语，具有“上师”的含意。“达赖喇嘛”的称号，是明代蒙古俺答汗赠给三世达赖索南嘉措的尊号。 顺治十年(1653)，清世祖福临正式册封达赖五世罗桑嘉措为“达赖喇嘛”，承认达赖在西藏的政治和宗教地位。 四世达赖云丹嘉措，其名意为“功德海”，生于明万历十七年（1589）。云庆嘉措是出生在土默特部的蒙古人，也是历代西藏“达赖喇嘛”中唯一的蒙古人。 宝古达汗，是科尔沁蒙古人对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尊称。“宝古达汗派来的使者，带来美满婚姻的福泽”也是历史的写真。哈萨尔大王是成吉思汗的仲弟，其后裔郭尔罗斯部始祖乌巴什曾与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弟苏仁宅的女儿成亲。 这部婚礼歌，是清代宗教鼎盛时期的作品。 在整部婚礼歌中，宗教的痕迹，极其浓郁。 美德，是人生最好的瑰宝。 女儿出嫁前的那一番训导，饱含着蒙古女性的坚韧、宽厚。 这些话语，都是宝贵的生活经验。 在宽广的草原上，人们常常会看到这样的情形：苍老的妇人们过着轻安自在的生活。她们坐在草滩上，或者是火灶的西侧，坚守着神灵，用玛尼珠捻动着金色的时光。 她们是有教养的种族，人人都有一颗善良的佛心。 年轻的女子们，幸福着老人的幸福。在强烈的阳光下，她们手搭凉棚张望着静坐的老人，目光总是那么温柔、绵顺。她们坚信，长者的尊贵之位，是用勤劳的双手换来的。有一天，她们的儿女也将效仿母亲善待长者的行为，把帐内最尊贵的位子让给母亲。 宗教，只有渗透到一个民族的情怀深处，才能引发实际的效应，才能从较应中纵观宗教“渗入骨髓”的作用。来自于佛坛上的长明圣灯，是照亮牧人生活的希望之火。只要长明的圣火不熄，展现在蒙古人眼前的，永远都是光明圣洁的天地。 酒文化 蒙古人用马乳酿酒，盛行于古代。 《夷俗记》载：“马乳初取太甘，不可食，越二、三日则太酸，不可食，惟取之以造酒。” 马奶酒的酿造工艺，始自于生活中的偶然发现。 古代蒙古人外出狩猎时，为了防止饥渴，把马奶装在皮囊中（牛的膀胱）中，以备途中食用。奔袭狩猎，由于盛乳的皮囊整日颠簸在马背上，使乳液分离、渣滓下沉，乳清浮在上面，这就是具有催眠作用的马奶酒雏形。根据这种发现，蒙古人逐渐学会酿制奶酒的工艺。 一、达吉玛姑娘酿制的奶酒甘甜无比 《马可波罗游记》载：“鞑靼人饮马乳，其色类白葡萄酒，而其味佳，其名曰忽迷思。” 《鲁不鲁乞东游记》一书，也记载了马奶酒的制作方法：“把马奶倒入一只大皮囊里，然后用一根特制的棒开始搅拌，这种棒的下端像人头那样粗大，是挖空了的。当他们很快地搅拌时，马乳开始发生气泡，像新酿的葡萄酒一样，并且变酸和发酵。他们继续搅拌，直至他们能提取奶油。这时他们尝一下马奶的味道，当它相当辣时，他们就可以喝它了。” 在婚宴上，醇香的奶酒，是不可缺少的必备之物。 酒歌响起，烘托出蒙古民族高贵优雅的生活气息。 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三十首《献奶酒》，就是男女双方祝词家献给宾客的歌： 男方祝词家： 把新酿的奶酒， 斟入金杯银盅， 把银白的哈达， 高高举过额首。 请宴席上的嫂子们开恩吧， 告诉我姑娘的属相和姓名。 　　　　　　 女方祝词家： 请问祝词家哟， 这芬芳的奶酒， 出自何方何地。 是哪一位秀美尊贵的姑娘， 把这吉庆的奶酒精心酝酿。 　　　　　　 男方祝词家： 听说， 人间，有一个圣洁的地方， 山峰下的泉水， 清凉而又洁净， 黑牛白马，都来畅饮泉水， 达吉玛姬姑娘把奶酒来酿。 …… 好酒，香飘万里，酒中流淌着达吉玛姬姑娘的香味。 传说：美丽的达吉玛姬姑娘，是长生天派来的仙女。 达吉玛姑娘下凡后，也把酿造奶酒的工艺带到人间。 于是，草原上的人们就用这种语气赞美达吉玛姑娘：善良的姑娘千千万，巧手的姑娘万万双，只有达吉玛姑娘酿造的奶酒最好喝！达吉玛姑娘酿造的马奶酒哟，比皇帝赏给臣子们的美酒，还要香甜！ 马奶酒酿造工艺，有粗工（柴玉浆）、精工（玄玉浆）之分。玄玉浆，又称元玉浆，色泽清澈如水，味道甘美醇香。 元代诗人许有壬，品尝过马奶酒之后，曾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马奶酒： 味似融甘露， 香疑酿醴泉。 马奶酒有“六蒸六酿”之说。一酿叫“阿尔乞如”，度数很低。二酿叫“阿尔占”、酿叫“浩尔吉”、四酿叫“德善舒尔”、五酿叫“沾普舒尔”、六酿叫“熏舒尔”。六酿为上品奶酒，清朝，将六酿列为“御用品”。 元、明、清时，蒙古人酿造马奶酒的工艺，已经十分精湛。酿造马奶酒的最好季节，是七、八月份。1980年，根据吉林省榆树县后岗乡出土的文物考证，远在匈奴，东胡、乌桓、鲜卑时期，马奶酒就是北方（包括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上等饮料。这次文物考察，也推翻了“马奶酒只限于西北地区少数民族饮用”的论证。 二、紫葡萄酿造的美酒赛过天上的仙水 闪光的金杯，发出吉祥的光。 欢快的酒宴，肋长着蒙古人的豪情，助长着蒙古人热烈的情绪。 祝福声声。 歌声阵阵。 此时，婚宴的美酒就是圣水。 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就已经开始饮用葡萄酒。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四首《祝酒歌》，是献给宾客的歌。这首民歌，就翔实地记载了清代蒙古人饮用葡萄酒的习俗。 女方祝词家： 紫葡萄酿制的， 那一坛美酒啊， 就是畅饮十杯， 也不会醉下去。 喜酒哟，胜过天上的圣水， 席间的人们，一起来干杯。 　　　　　　 甜香梨酿成的， 那一坛美酒呀， 就是饮下百盅， 也喝不醉我们。 喜酒呀，比龙泉的水还清， 席间的人们，一起来干杯。 　　　　　　 红蜜桔酿制的， 那一坛美酒啊， 就是喝下九碗， 也不会醉下去， 喜酒哟，赛过天河的仙水， 席间的人们，一起来干杯。 　　　　　　 银香杏酿制的， 那一坛美酒啊， 谁能够醉倒在， 它的杯盏之下， 喜酒哟，赛过龙王的琼浆， 席间的人们，一起来干杯！ …… 1208年，畏兀儿（今维吾尔）首领巴儿术归顺成吉思汗，并带来了酿造葡萄酒的工艺。现今，北海一景“渎山大玉海”就是元世祖忽必烈盛葡萄酒用的玉石酒瓮。“渎山大玉海”是一尊巨型贮酒器，重达3500千克，高0.7米，直径1.35米。酒瓮的外壁，雕饰着汹涌波涛、游弋沉浮的龙、马、猿、鹿、犀、螺等不同动物和海兽。 1265年（至元二年），元世祖忽必烈下令，由元大都皇家玉制而成。其制作意图是为了反映元代国势的强盛。它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特大型玉雕。其雕琢装饰继承和发展了宋、金以来的起凸手法，随形施艺，颇具匠心。 1265年，奉元世祖忽必烈之命，这尊酒瓮被置放在元大都（今北京市）太液（今北海）中的琼华岛（今白塔）广寒殿（殿毁于明代后期）。明末，移至紫禁城西华门外真武庙（明名御用监，后改名石钵寺）。1745年，清乾隆皇帝以千金之举获得这尊酒瓮，玩赏四年之后，将酒瓮迁至今北京北海公园团城上的承光殿前，下配石座，建亭保护至今。乾隆时期，四次对其加工剔刻，纹饰细部略有改动。 “渎山大玉海”的内壁，刻着清代乾隆皇帝的三首御诗及序文，概括了这件巨型酒器的形状、花纹和来历。序文说：“玉有白章，随其形刻鱼兽出没于波涛之状，大可贮酒三十余石，盖金元旧物也。曾置万岁山广寒殿内，后在西华门外真武庙中，道人作菜瓮……命以千金易之，仍置承光殿中。” “渎山大玉海”是一件里程碑式的作品，它代表了元代玉作工艺的最高水平，也预示了明清时代又一个玉作高峰的到来。 蒙古人喜欢用“金山”、“玉海”来形容酒宴的高潮。 蒙古族婚礼，是一场金山玉海般的盛大酒宴，“金山”是祖先的恩德，“玉海”是大汗的赏赐，其根源，就是忽必烈大汗与群臣共饮葡萄酒时的一次侧面展示。 三、《酒歌》——献给未婚姑娘的歌 《鲁不鲁乞东游记》的作者，以其亲身所见，详细的记述了十三世纪蒙古人的生活状态。他说；“有的帐幕可达三十英尺宽……一辆车用二十二匹牛拉一座帐幕，十一匹牛排列成一横列，共排成两横列，在车前拉车。车轴之大，犹如一条船的桅杆。在车上，一个人站在帐幕门口，赶着这些牛”。这就是所谓的行帐——“斡儿朵”，今鄂尔多斯一词。 蒙古可汗的大帐，也称金帐，辉煌耀眼，四面悬以垂幕，垂幕上绣着金丝图案。大型的金帐，可容纳几百人。帐内四根雕柱，雕柱“裹以金衣”，门阈（门槛）包金，故称金帐。 金帐的门前，矗立着象征战神的“苏鲁锭”（即黑缨大矛）、门内右侧设有酒局（包括洒桌和盛酒的玉制容器及饮酒的壶具、酒盏等）。 在蒙古族典籍中，关于酒宴的献歌，种类繁多，有献给贤能、智者、亲族、朋友的酒歌，有献给父母、至尊长者的酒歌，但献给未婚姑娘的酒歌，却少之又少。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一首《酒歌》，就是一首献给未婚姑娘的酒歌： 酥油灯哟，换上粗壮的灯捻， 火焰的光芒使毡帐辉煌无比， 浓香的酒， 芬芳的茶， 围着宴桌而坐的， 是一群莲朵般俏丽的姑娘们。 　　　　　　 新娘头上的鲜花， 比海棠开得还艳， 一尘不染的云毡， 就仿佛是新娘清白的好身世。 春天里擀制出来的九块白毯， 把未婚姑娘的宴席紧紧相连。 …… 新郎和新娘， 天生是一对， 快乐与忧伤， 自古连着襟。 把手中的酒杯举起来，姑娘， 人间，怎么能有长久的欢乐， 忧伤，更不会日日如影相随。 …… 这群未婚姑娘，是新娘的闺中密友，也是最了解姑娘清白身世的人。按照婚礼的程序，新郎要给未婚的姑娘和女方家的宾客敬酒。在《酒歌》尚未响起之前，新郎已经换好了新娘亲手缝制的袍装，袍襟上的盘云，飘逸活泼，袍领上的盘肠图案，其形状仿佛是骏马的鼻翼。 新郎前来，给未婚的姑娘们敬酒，也是女方祝词家敬献《酒歌》的时辰。 出嫁的新娘，坐在洁白的毡铺上。 九个未婚姑娘围坐在新娘的身边。 这首《酒歌》，不仅仅是唱给未婚姑娘们的歌，也是唱给新郎的歌。能够迎娶一位身世清白的新娘，是新郎一生的荣耀。在草原上，新娘的教养，来自于母亲。在蒙古人的审美情趣中，新娘是否具备清白的身世，不仅仅是新娘的洁身自好，还包括新娘是否拥有一位品行兼备的母亲。这就应了未婚男子择亲时常说的那句话：“选一口铁锅，要敲打三下，看姑娘是否能做日后贤妻，首先要看一看姑娘的母亲。”。 幸福与不幸，总是骑着一匹马。 快乐与忧伤，都是生活的伴侣。 这首《酒歌》，和那些古老的劝诫歌一样，起到了“良药苦口”的作用。这一刻，一起长大的姑娘们就要分离了，忧伤在所难免，幸福也是真实的。与普通意义上的欢歌相比，传唱在草原上的蒙古民歌，更贴近人们真实的心灵。 四、酒歌 　　 前往蒙古草原的人们，总是意外的发现：坐在蒙古人的宴席上，酒量陡增，一杯就醉的人，结果喝了三杯，还是清醒的。酒宴上的奶茶具有解酒的作用，比奶茶更具解酒功效的，就是酒宴上此起彼伏的歌声。 　　好酒不醉人。 　　好茶不飘忽。 　　酒宴的高潮，一个接着一个。 　　酒宴的第一杯美酒，为圣主成吉思汗举起来了。 　　宴席上的第一首歌，为赴宴的宾客们唱起来了。歌声，比美酒醉人，这样的酒，就是醉了，也会心甘。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三首《赴宴歌》，就是一首饮下一碗烈酒，心中倍感甘甜的酒歌。这首六段体的《赴宴歌》，从成吉思汗时期流传至今。这首酒歌是男方祝词家的献歌，前两段，与古老的宴歌《天上的风》保持着一致的韵律： 天上的风，永远不能平静， 地上的人，何人曾经永生。 谁有福气， 品尝过长命不竭的圣水哟。 去奋斗吧， 亲族旧友， 趁着我们还能欢乐的时候！ 　　　　　　 宇宙的风，永远强弱不定， 世上的人，何人获得长存。 谁有福气， 喝到过长生不竭的仙水哟。 去努力吧， 年轻的人， 在亲族们团聚的吉日良辰！ …… 《赴宴歌》的后四段，是男方祝词家根据酒宴而即兴呤颂的祝赞词。 这首祝赞词，充分体现了蒙古文学的魅力。在全球范畴内，没有哪一首酒歌，比流传在郭尔罗斯草原上的这首《赴宴歌》更美。 说它是酒歌当中难以攀越的高山，不为过。不信，你就跟随我走进郭尔罗斯草原，亲耳来聆听这首《赴宴歌》： 茫茫草原的乳汁， 谁能将它们挤净。 地上生长的万物， 彼此交换着年轮。 宴席上的人们哟， 谁能在大地扎下永生的根须， 吃着万物的精髓尽情享乐吧。 　　　　　　 草原的山河湖海， 历细了千年的风。 宴席上的人们哟， 谁能像松柏常青的根须永固， 干一杯吧，心像奶酒般香甜。 　　　　　　 大地和青山绿水， 一辈子也数不尽。 草原上的人们哟， 终年，忙忙碌碌。 新人的双亲们把牛羊来放牧， 盼了整整二十年， 才把这场喜庆婚宴盼到眼前。 　　　　　　 举杯吧， 宾客们， 贤能的人唱出祝福的颂词吧， 喜舞的人让你的云袖飘起来， 唱歌的人让骏马在琴中飞奔， 施善的人， 请把吉利的经文，献给新人！ …… 草原上的祝词家，都是拥有大智慧的民间艺人。 《赴宴歌》使酒兴更浓，使宴席上的人们明智。 因为蓝天在上，祖训在先，圣主成吉思汗在额顶高高端坐，蒙古人才不致于堕入“昏茫”的陷阱。抛除大型的祭祀活动，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所听到的最美的祝赞词，也大多诞生于酒宴。宴席间的蒙古人，只要举起手中的银碗，涛涛不绝的祝赞词也会应运而生。这时候，无论你从哪里来，你都会感到：那个举杯的人，是如此的高贵，一个民族的诚意，不在举过额头的酒碗里，而是一个民族袒露的情怀。 五、酒碗举起来，琴弓拽起来 蒙古民歌的大舞台，就在民间。 草原上的江河湖泊，年年结冰。 永不结冰的，是蒙古人的歌喉，是日日月月不断升起的太阳。 在蒙古族婚礼仪式上，人们腰扎彩带，穿着艳丽的蒙古服饰，从四面八方骑着马赶来，云集在喜庆的宴席上，这种庞大的场面，不亚于草原盛会那达慕。 赛马的人们，在奔驰的马背上，唱着民歌。 走进毡房的人们，拽响马头琴，唱起民歌。 举杯尽欢的人们，团坐在一起，唱着民歌。 身背马头琴、四弦琴的歌手们，寻着喜宴的酒香，欢聚在一起。一轮接着一轮的赛歌，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在婚宴中，歌手们即是最尊贵的来宾，也是献歌者。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二十七首《婚宴之歌》，就是歌手献给宾客的歌： 和睦的酒宴， 团聚的场面， 真像那盛开的并蒂莲。 在令人动情的婚宴上， 趁着年轻， 我要奉献最美的歌曲。 　　　　　　 相会的时刻， 欢腾的景象， 真像天宫仙人的生活。 在生机勃勃的宴席上， 我要敬献， 最动听的马头琴音韵。 …… 据说，新婚之日，摆上九桌子的沙恩吐宴酒席，是圣主成吉思汗时代留下来的习俗。 这是欢聚的喜悦。 也是享乐的盛宴。 蒙古的酒宴，仿佛是天堂里的神仙会，兴奋挂在脸上，耳畔的琴声，就像流动的湖水一样。酒碗呀，举起来的时候，歌声响起来了，琴弓拽起来了，婚宴的美酒就是圣水，这样的酒，谁能喝醉！ 六、《报宴歌》 酒宴上的九个嫂子，有着尊贵的席位。 九个嫂子，就是九张宴席上的主宴官。她们是从部族当中箍选出的优秀女人，能说善辩，品行贤淑。 弓声是如此的短促。 琴声是如此的悠扬。 支撑毡包的十二根红柳木哈那，随着琴声在震颠。 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八珍端上来了，草原上的仙桃圣果端上来了。南湖的鲢鱼，北湖的野雁，东湖的莲藕，西湖的水蒜，南山的黄花，北山的白蘑，东山的葡萄，西山的欧李，应有尽有。此时，女方祝词家的一首《报宴歌》又将酒宴推向高潮： 这三岁小马驹， 酿造的马奶酒， 把涨潮般的酒宴赐给我们。 这三岁小肥羊， 组成的全羊宴， 组成一道丰肴美馔的盛宴。 　　　　　　 九个贤慧的嫂子， 坐在九张宴席上， 每一桌都有尊贵的掌酒人， 这就是佳肴的山， 这就是美酒的河， 亲朋们， 再坐一坐吧，别散呀别散！ ……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二首《报宴歌》，在宴席间回荡着。 阳光下的万物，多么美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丝般的光线穿过天窗，照着喜庆的毡房。 奶酒，斟入金盏。 哈达，举过头顶。 坐在宴席上的九位嫂子，都是著名的歌手。 亲族们坐在一起兴欢作乐，是几辈子修来的运气。相会的酒宴，同辈的朋友个个欢喜，趁着太阳照进毡包，尽情地欢乐吧，我们！ 蒙古族的酒文化，多姿多彩。元代蒙古族的偶像祭拜，多为祖先神和畜牧保护神。 《鲁不鲁乞东游记》载：十三世纪时，蒙古包里，男主人毡铺上方，通常都会挂着一个用毛毡做成的偶像，女主人的毡铺上方，也挂着一个偶像：“这两个偶像之间的上方，挂着一个瘦小的偶像，这是整个帐幕的保护者……当他们聚在一起会饮时，首先把饮料洒在主人头上边的偶像身上，然后依次洒在所有其他偶像身上，在这样做了以后，一个仆人拿着一个杯子和一些饮料走出屋外。向南方洒饮料三次，每一次都下跪行礼，这是向火敬礼；其次，向东方，向天空敬礼，然后向西方，向水敬礼，他们向北方投洒饮料，致礼于死者。当男主人拿着杯子准备喝的时候，他首先倒一些饮料在地上，作为献给地神的一份。如果他是途中骑在马背上饮酒的时候，则在他喝以前倒一些饮料在马颈子上或鬃毛上。” 八百多年过去，至今，蒙古人仍然保持着元代的“弹祭”习俗。饮酒前，先把杯子举过头或捧在胸前，用小指蘸取酒液，将酒液弹向天空（敬天），弹向大地（敬地），弹向身后（已故的亲人），如果弹祭者是长辈，最后会将酒液涂抹在晚辈人的额头上，以示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饮酒过多，则成疾 少量饮酒，为乐事 酩酊大醉使人发疯 狂饮无束实为愚蠢 整天饮酒与身无益 终生忌酒体壮有力 像天鹅一般结集吧 赴宴的人们同欢喜； …… 这一则古老的论酒歌，自成吉思汗时期流传至今。 虎儿年（1206年）的马月（七月），成吉思汗出生的斡难（鄂嫩）河畔一迭里温•孛勒答黑地方，乳雨洁白透明，银白色的长虹，两端搭入天极，经久不落。 这一天，是蒙古统一庆典之日。这一天，留下了成吉思汗与孤儿论酒的故事。 这篇综述文章，展现的仅仅是女方家的婚宴。女方家的婚宴结束后，男方家的婚宴又要开始了，又是酒歌阵阵，祝福此起彼伏！ 婚宴，掀起酒的浪花，歌的海洋。 赴宴的人们，饮下美酒岂不欢慰。 交谈的时候，能增加彼此的兴趣。 冲杀的时候，能为勇士壮胆助威。 切莫忘记呀，过量饮酒，使人败费金银，使人失去理智。 饮酒过度使人身衰体弱，使人忘却誓盟。 美酒呵，不是灵魂！美酒不是胜利，美酒不是朋友，美酒不是胜利，美酒不是战神，美酒不是武器！ 伦理道德 远方来的客人，最受尊重。 著名的达古沁，最受欢迎。 郭尔罗斯的民间祝词家和歌手，一但被请入婚礼的上席，往往都要唱上几首以道德为主题的规劝歌曲，送给双方的亲家和新婚的夫妇，以此警示夫妇要恩爱孝敬老人。 一、哺乳歌，使天下所有生灵落泪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八首《哺乳歌》，是唱给亲家的歌。 在新娘家的婚宴上，新郎手托哈达、喜酒走过来，以半跪的尊礼，将美酒举过额首，请四弦琴歌手、马头琴歌手献歌。两位歌手坐在新郎的左右，让新郎、新娘为父母各敬一杯酒，这才一同拽响琴弓，转入正题，唱起《哺乳歌》： 呼尔沁： 马尾的琴弦哟， 檀香木的琴身， 小羊皮的琴蒙，疾风似的琴音。 风声似的琴音， 是离娘的马驹，在寻找着亲人， 咩咩咩的旋律，是羔羊在唤母。 …… 潮尔沁： 没良心的女婿， 若对姑娘不好， 亲家，你可以亲自登门去说理。 那愁苦的琴音，能使母羊落泪， 何况，你是长着伶牙俐齿的人。 　　　　　　 不懂理的姑娘， 若对女婿不好， 岳母哟，你就是那个说理的人。 那哭泣的琴音，能使母驼落泪， 何况，岳母你是一个好心的人。 　　　　　　 刁蛮的婆婆哟， 若对儿媳不好， 公公哟，你就是那个说理的人。 那苦涩的琴声，能使母羊落泪， 何况，公公你是一个懂事的人。 　　　　　　 不知事的姑娘， 若对婆婆不敬， 女儿的父亲哟，你是说理的人。 那沙哑的琴声，能使母驼落泪， 何况，父亲你是戴帽穿靴的人。 …… 这首《哺乳歌》，属于典型的规劝类蒙古民歌。 幽婉深沉的琴声，能使生灵落泪，敞开宽厚的母爱，更何况是穿衣戴帽的人。 在草原上，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形，驼羔失怙，落地便失去母亲，而其它的母驼，又不愿意认领这只小孤驼。这时候，牧民就要请来一个“达古沁”或“潮尔沁”，说唱《劝奶歌》： 有母亲的驼羔，在山坡上嬉戏。 没母亲的驼羔，在山崖下嗥叫。 呔…… 人恋母亲呀，羔恋母驼， 可怜那孤独的驼羔，在野地里独自徘徊。 呔…… 人恋母亲呀，羔恋母驼， 可怜那孤独的驼羔，在草原上饮风悲哀。 …… 歌手如醉如痴般地唱着，直到母驼的目光升起母性的怜爱，直到奇迹终于出现。 母驼在歌声中，终于将目光投向那只孤独的驼羔，眼睛里充满了人性的慈爱，继而朝着驼羔走来。母驼站在驼羔的面前，用垂怜的神情看着它，嗅着它，舔着小孤驼。怜惜的泪水，大滴大滴地从它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然后就将饱涨的乳房，裸露在驼羔的面前。这一幕，让所有的人落泪，感动于苍天之下的母性，感动于母性的宽怀，以及博大无边的慈爱。 一首寓意深刻的《哺乳歌》，让两家人越唠越近，酒宴的气氛也越来越合谐，于是祝词家和歌手才收起琴弓，落下婚礼的帷幕。 二、《论酒歌》——喜悦的极点是晕狂 酒宴，呼尔、潮尔的旋律，持续不断。 期间，主宴人端来一只花边的瓷盘，瓷盘里盛着一只小小的“沙恩”（羊的膝盖骨）。在男女双方祝词家的对歌竞赛中，胜者，会得到这只玲珑的小“沙恩”。败者，将被罚站。男方祝词家的对答，睿智而富有哲理，因此赢得了人们的阵阵掌声。 “论酒打舌战”，是圣主成吉思汗留给后代的箴言。 男方祝词家获胜，将“沙恩’，装进自己的荷包。接下来，才开始新一轮的对歌。例如：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四十七首《论酒歌》—— 女方祝词家： 酒入口，舌头犹如黑蝇爬行， 酒出口，使人如同雄狮发疯， 酒沾舌，像土蜂螫叮着心脏， 酒进肚，使人如同巨象受惊。 　　　　　　 烈酒， 会让人们失去了理智和聪明， 烈酒， 它会败费人们的家私和金银， 烈酒呀使人的身体日渐衰弱， 烈酒呀使人忘却曾经的誓盟。 　　　　　　 男方祝词家： 赴宴的人们饮酒，岂不快慰， 远近的亲朋品着，岂不羡慕。 交谈之际哟， 能增加兴趣， 冲锋杀敌时，能够壮胆助威。 　　　　　　 女方祝词家： 没有一场酒宴难道不能成亲， 没有酒的宴席难道丧失欢乐， 没有酒的地方是否没有情人， 没有酒的时候是否还能快活。 　　　　　　 男方祝词家： 我要说啊，饮酒过多则成疾， 少量饮酒，却是人生的乐事， 酩酊大醉，就能使人们发疯， 狂饮无束，实为愚蠢的行为。 　　　　　　 整天醉卧在酒里， 对身体毫无益处， 适当饮酒，实为亲朋的乐趣。 终生忌酒，一定会体壮有力， 滥饮醉倒，就是终生的昏迷。 　　　　　　 像天鹅一般， 结集在一起， 赶赴喜宴的人们，一同欢喜， 不要因为谗言哟，一再沉醉， 不要在蒙昧之时， 中了恶人的诡计，悔恨终生。 …… 参加过郭尔罗斯蒙古族婚礼的人们，时常会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 具有鲜明民族特点和浓郁生活气息的婚礼歌，即反映了郭尔罗斯草原淳朴的风俗习惯和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和审美情趣，也反映了蒙古人的思想感情、心理素质、伦理道德和审美情趣。 《成吉思汗与孤儿论酒》是草原人熟知的一个故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蒙古族作家苏赫巴鲁在郭尔罗斯草原采集民间文学的过程中，有幸听到了这个故事，故事的讲述人是谙熟蒙、汉语的民间故事家特木尔巴根。 期间，苏赫巴鲁正在为长篇历史小说《大漠神雕•成吉思汗》积累素材。《成吉思汗与孤儿论酒》的故事，开启了苏赫巴鲁重新认识大汗的眼目。后来，他通过丰满的小说手法，将《孤儿论酒》做为独立的一章，写入《大漠神雕》，重新树立了成吉思汗亲切智慧、胸怀天下的形象。 三、磨石赞——磨刀石虽然无力却能够耗损锋利的刀刃 蒙古人，以草原人开阔的的思维，创造着自己的独特文化和理念。就某些理念而言，其逻辑性、慎密性，无懈可击。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三十六《磨石赞》，是男女双方祝词家的对歌，也是唱给新郎、新娘的歌。 锋利的刀刃，离不开磨石。倘若两者不相遇，磨石就会在陈置中布满灰尘，毫无用处，而钢刀也会因无处磨砺，而成为一把无用的钝器。 用磨石和钢刀，比喻夫妻之间的关系、比喻事态的发展，寓意着：夫妻之间应该像磨石和钢刀一样配合，像左右手一样配合，像弓和箭一样谐调，这样的夫妻，才是和谐美满的夫妻关系，才是幸福的人生。 蒙古族婚礼仪式中的《磨石赞》，表达的正是这种寓意： 女方家嫂子： 一块磨石，方又扁， 首席嫂子，手里攥。 哈特刀哟，石上放， 舌比歌喉，更婉啭。 　　　　　　 钢锋硬哟，磨石软， 刃和磨石，有姻缘， 钢刀不磨，无光彩， 刀石相伴，过百年。 刀和磨石，相伴一百年，是婚姻百年好和的的物体化。 磨石和钢刀是这场婚姻仪式中的真实道具。在女方家举行的头道宴上，女方家的嫂子左手拿着磨石，右手握着刀柄，唱完这段祝赞词，将刀尖顶在磨石上，问男方祝词家：如果是这样，怎么办？这是一道题，男方祝词家的回答，就是题解： 男方祝词家： 磨石平坦， 刀头太尖， 刀尖顶立时显得太艰难。 这是， 是三天五日顶嘴的预兆， 男人的脸面怎么有光颜。 玉碗若是破碎了，不如粗瓷碗， 妻子若是断了情，不如陌生人。 这是草原人在长期的生活经验中积攒的一个道理。在婚姻中，夫妻反目为仇的现象比比皆是。正是基于这种原因，女方家的嫂子才将手中的哈特刀竖了起来，用刀刃抵着磨石，问男方祝词家：如果是这样，怎么办？ 男方祝词家： 诚实的心， 诚实的肝， 诚实的感情刀锋切不断。 倘若五天六天，就吵架， 女人的脸上怎么有光采。 　　　　　　 女方家嫂子： 把这把祖传的哈特刀， 架在这坚韧的磨石上， 抿一抿哟，它的刀口， 再试一试，它的刀锋。 宽阔的草原，赋予蒙古人海阔天空般的想象力。 蒙古人用马背丈量一生，腿足自由，心灵自由。 这种自由，极大的扩展了游牧民族的心灵空间，由此，才将草原人的思绪，推向悠然无尽的状态。 男女双方家的对歌，进行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是，女方家的嫂子仍然不肯摆休，而是把哈特刀架在磨石上，问男方祝词家：如果是这样，怎么办？于是，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又引起新一轮的提问，将男方祝词家的思维引向深度的探索： 男方祝词家： 这磨刀石的平面， 像道路一样平坦， 迎刃而解的生活， 从此再也无险阻。 门前的牲畜哟，会把草原铺满， 眼前的道路哟，比大海还宽广。 这首《磨石赞》，与婚礼歌套曲•第三十三首《求名问属》紧密相连。对歌进行到此处，女方家已经为所有的宾客准备好全羊宴。 婚宴上，芳香的奶茶，已经翻腾九十九次。 呼尔、潮尔上的弦音，也一次一次的掀起。 这时候，男方的祝词家，才用囊括九九礼的哈特刀，划开婚宴上的全羊。这头一刀，具有特殊的意义，其意为：这一刀子剔下去，就剔去了九辈子的罪，姑娘的姓名和属相从此再也不必隐晦，请宴席上的嫂子们，说出姑娘的名字和属相。 吉祥和幸福同在。 喜日和欢乐相连。 太阳和月亮，一起转动起来，夫妻才能相配。 合婚的日子，就在这一天。新郎为宾客们敬酒。宾客举杯，为一块有来历的磨石和哈特刀而饮。全羊宴至此，才有了一个完美的开端。女方家的嫂子亲自动手，用新郎献上的哈特刀割下羊头，割下羊尾，划过全羊背，剔下全羊肋，最后剔下小“沙恩”（膝盖骨），为下一场的剧目，做出充分的准备。 四、劝戒歌——不朽的宝石智慧的甘露 婚礼的宴席，不能没有吉祥的祝词， 喜庆的时候，不能忘记圣主的箴言。 黑酒，蒙眼。 红茶，染肺。 奶茶，洁心。 圣主成吉思汗的劝戒，是金玉，是千年不朽的宝石，是智慧的甘露。喜庆的日子，怎么能够忘记！ 蒙古族婚礼歌套曲第三十九首《劝戒歌》，是唱给宾客的歌，属于哲理类的蒙古民歌。 男方祝词家： 天上的风， 不会刮尽， 地上的河， 不会停息。 生命有限， 想过没有，给后人留点什么？ 　　　　　　 这烈性的白酒哟，就是黑酒， 喝多了糊涂， 这甘醇的红茶哟，就是黑茶， 喝多了飘乎。 碗里的奶茶， 像哈达又似白云， 洁白无痕哟，闪动玉的波纹， 像母亲的乳汁流进我们的心。 　　　　　　 端起这杯盏吧， 稳住游动的心， 畅饮上一口吧， 悲喜交集的人。 等我哟，唱完这一首报宴歌， 再唱歌呀把欢快的琴弦拽响。 婚礼仪式歌，与郭尔罗斯蒙古人的生活紧密相连。 如果，世界上的人们，都能在婚礼上听到这种带有规劝性质的民歌，在恰当的比喻中让人们去领悟和理解，使人们懂得去善待和爱护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珍视夫妻间的情爱，重视人世间的伦理道德，那么这个世界将是一个怎样合谐的世界！ 蒙古族婚礼歌中所包含的服饰文化、饮食文化、佛教文化、萨满文化、马文化、弓箭文化、道德伦理、民俗风情、远古传说等内容，都能让人们在喜慰之中感觉到，在婚礼歌的传承中，一代又一代的郭尔罗斯民间艺人，始终在遵循着婚礼歌诞生之初的原貌，并以文化传承者的最高境界——无意识的形态，为蒙古民族保留了一份珍贵翔实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