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浙江长兴,就是为访茶而来。 既是访茶,不可不去水口。
我们一行下榻的农家乐在顾渚村,与大唐贡茶院直线距离不足一公里,是为寻访唐韵方便了许多。 听农家乐主人说,这里的农民原先以种茶、养竹、挖笋为生,近年来农家乐则成为最大副业。
看到大唐,想起盛世,又联想到我非常喜欢的唐朝乐队,他们的音乐风格是将中国古典音乐与摇滚相结合,代表了中国重金属的风格之作。 我最熟悉的,当然是那首《梦回唐朝》: ………… 开元盛世令人神往 风 吹不散长恨 花 染不透乡愁 雪 映不出山河 月 圆不了古梦 …………
水口,其名得自境内金沙涧水出口入太湖,境内有顾渚山,因吴王夫差“顾其渚而忘返”而由来。早在唐代,就以水口草市而闻名,有湖州刺史杜牧一首诗为证:“倚溪侵岭多高树,夸酒书旗有小楼,惊起鸳鸯无限意,一双飞去却回头。”



顾渚山因秀生茶,因茶而扬名。陆羽的一部《茶经》更令顾渚山名扬四海,而使唐皇帝八百里加急送贡茶,更在他的推荐下建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官办茶厂——皇家贡茶院。



进入大唐贡茶院,就为掩映在一片层层叠叠竹林中的仿唐建筑所惊叹。 此地北接宜兴,南连安吉,一有阳羡,一有白茶,我竟不知中间的长兴有紫笋,实在惭愧。据同学介绍,紫笋茶不会生虫,不用打药,加之空气洁净,所以绝对属无污染的上品。


大唐贡茶院,始建于唐大历五年(770年),位于顾渚山侧的虎头岩,是督造唐代贡茶‘’顾渚紫笋茶‘’的场所,是有史可稽的中国历史上首座茶叶加工工场。据宋嘉泰《吴兴志》引《统记》载: “长兴有贡茶院,在虎头岩后,曰顾渚。石斫射而左悬臼,或耕为园,或伐为炭,惟官山独深秀。归于顾渚源建草舍三十馀间,自大历五年至贞元十六年于此造茶,急程递进,取清明到京”。


唐代建筑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形体俊美,庄重大方,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舒展而不张扬,古朴却富有活力,大唐贡茶院虽是当代的仿古建筑,却很好体现了唐朝时代精神。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整个建筑群的连贯性,全部采用木结构,实现了艺术加工与结构造型的统一,包括斗拱、柱子、房梁等在内的建筑构件均体现了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产于长兴顾渚山的紫笋茶,是唐代贡茶。唐大历五年,始贡五百串;至会昌中(841—846年),岁贡增至一万八千四百斤。






紫笋茶续贡800余年。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起,曾在顾渚山境会亭举办茶宴,“听下忘言对紫笋,全胜羽客醉流霞。”又有诗云:“牡丹花笑金甸动,传奏吴兴紫笋来。”可以说,水口的发展是一部茶文化史,渊源流长。据记载,仅唐代就有颜真卿、杜牧、张文规等28位湖州刺史修贡于此,更引来白居易、刘禹锡、皮日休、陆龟蒙、汪藻等100多位历代名人雅士来此游览品茗,并留下珍贵的摩崖石刻7处。





素有‘’茶圣‘’之称的陆羽,曾旅居当地,著就《茶经》而闻名于世,长兴亦可称为陆羽的第二故乡。《茶经》开篇就把茶作为主体,陆羽用史家为人作传的口吻描述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自此开始了对茶的全面拟人化定义。



陆羽(733—804),字鸿渐,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人,一名疾,字季疵,号竟陵子、桑苎翁、东冈子,又号“茶山御史”。是唐代著名的茶学家,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


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学事新茶。”中唐时,陆羽《茶经》的问世使茶文化发展到一个空前的高度,标志着唐代茶文化的形成。 《茶经》概括了茶的自然和人文科学双重内容,探讨了饮茶艺术,把儒、道、佛三教融入饮茶中,首创中国茶道精神。以后又出现大量茶书、茶诗,有《茶述》、《煎茶水记》、《采茶记》、《十六汤品》等。唐代茶文化的形成与禅教的兴起有关,因茶有提神益思,生精止渴功能,故寺庙崇尚饮茶,在寺院周围植茶树,制定茶礼、设茶堂、选茶头,专呈茶事活动。在唐代形成的中国茶道分宫廷茶道、寺院茶礼、文人茶道。 可以说,《茶经》是个里程碑。干百年来,历代茶人对茶文化的各个方面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和探索,直至《茶经》诞生后茶方大行其道,因此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紫笋茶,制茶工艺精湛,茶芽细嫩,色泽带紫,其形如笋,从唐肃宗年间(公元757—761)起被定为贡茶。这是因为‘’茶圣‘’陆羽品尝了阳羡(宜兴)紫笋茶后向宫廷推荐。后来因宜兴贡茶数量大,才由长兴顾渚分造。唐代进贡阳羡紫笋茶,同时进贡金沙泉水。清嘉庆二年《重刊宜兴县旧志 》载:“唐贡山在县东南三十五里,临罨画溪(今宜兴湖父),以唐时产茶入贡故名。金沙泉即在其下。”



宜兴的阳羡茶,我多年前就品尝过,感觉不逊于碧螺春,茶味更醇厚。想不到的,是所制作的红茶,口感极佳,惊为上品。宜兴与长兴相邻,故阳羡茶与紫笋茶应该是一脉相承。





陆羽在《茶经》中讲到茶叶的品质时说:“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又在采茶一节中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上,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从以上文字,茶之命名为‘’紫笋‘’,源出于此。



陆羽的一生,就像那起浮回旋的茶叶,虽然一路冲荡,却终得茶香般的善果。而且,颜真卿、皇甫冉、刘长卿、孟郊、张志和等大唐有名的才子都曾与陆羽交往过。谈诗论道,品茗说茶,使陆羽对茶文化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将儒学和佛学的感悟融入《茶经》的创作中。



陆羽阁后有吉祥寺,反映着了佛教对茶文化的影响。2013年第八届世界禅茶文化交流大会曾在此举行。



随着明、清时期茶文化的普及,在那些文人墨客看来,事物的至精至美的极至最后之境就是“道”,“道”就存在于事物之中。张源首先在其《茶录》一书中提出了自己的“茶道”之说:“造时精,藏时燥,泡时洁。精、燥、洁茶道尽矣。” 张大复则此基础上更进一层,他说:“世人品茶而不味其性,爱山水而不会其情,读书而不得其意,学佛而不破其宗。”这是很有深意的。


陆羽所著《茶经》三卷十章七千余字,分别为:卷一,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卷二,四之器;卷三,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是唐代和唐以前有关茶叶的科学知识和实践经验的系统总结;是陆羽躬身实践,笃行不倦,取得茶叶生产和制作的第一手资料后,又遍稽群书,广采博收茶家采制经验的结晶。《茶经》一问世,即风行天下,为时人学习和珍藏。

在《茶经》中,陆羽除全面叙述茶区分布、茶叶的生长、种植、采摘、制造、品鉴外,有许多名茶首先为他所发现。如浙江长城(今长兴县)的顾渚紫笋茶,经陆羽评为上品,后列为贡茶;义兴郡(令江苏宜兴)的阳羡茶,则是陆羽直接推举入贡的。(义兴县重修茶舍记)载:“御史大夫李栖筠实典是邦,山俗有献佳茗者.会客尝之,野人陆羽以为芬香甘辣,冠于他境,可以荐于上。栖筠从之,始进万两,此其滥觞也。”《茶经》共十章,七千余言,分为上、中、下三卷。十章目次为: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





自唐朝经过宋、元,至明末,顾渚紫笋茶续进贡876年,清代以后才停产、失传。作为贡茶,进贡历史最久、制作规模最大、数量最多、品质最好、时间最长的贡茶,顾渚紫笋称得上是中国贡茶之最。


要喝到好茶,就要花足够的心思,茶的时令,造法一旦有所误差,喝起来不仅不能提升人的精神,反而会喝出病来,受其累其害,最终失茶。对茶的追求不能南辕北辙,因为茶,需要人赋予它新的生命与价值,为此,人也要有足够虔诚的态度。

所以,陆羽之后,才有茶字,也才有茶学。 茶就是“人在草木间”。草木如诗,美人如织,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天人合一就是自然之道。茶来自草木,因人而获得独特价值。确切地说,茶是因为陆羽摆脱自然束缚获得解放,一举成为华夏的饮食和精神缩影。


除了茶,大唐贡茶院的绿竹亦让我心旷神怡。那到处可见可摸的竹林,真是应了一句话:茶生长的地方要有竹,煎茶的场所更要有竹。唐代诗人钱起在《与赵莒茶宴》诗中写道:“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诗中的紫茶,应该指的紫笋茶,岂能无竹? 我以为,品茗最佳的场所便是在竹林下。至于品茗的感受,则要胜过美酒。茶洗尽了尘心,却还是兴味难尽。再如柳宗元的《夏昼偶作》:“南州溽暑醉如酒,隐几熟眠开北牖;日午独觉无余声,山童隔竹敲茶臼。”诗中讲山童隔着竹丛敲响茶臼,那显然是为煎茶作准备的。煎出的茶,想必会解去酷暑的烦躁吧。


我喜欢竹子的清秀、俊逸,喜欢竹的野趣,竹的清韵,更喜欢她竹与茶香、茶韵相得益彰的感觉。因此,总很羡慕“蓬山点茶竹阴底,手挈风炉竹下来”的意境。 郑板桥说:“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朋友来,风声竹响,愈喧愈静”。妙就妙在愈喧愈静,翠竹、翰墨、香茗、良朋,人生常能得此,足矣。


倘若有竹影摇窗,品茗其中,甚为惬意。明代的陆树声在《茶寮记》中写到:“园居敝小寮于啸轩埤垣之西,中设茶灶,凡瓢汲罂注濯拂之具咸庇。择一人稍通茗事者主之,一人佐炊汲,客至则茶烟隐隐起竹外。”茶寮是专用来品茶的,其布局颇为讲究。但从整体上看,仍要在竹林的掩映中,方称完美。




带着四十年前老同学所赠的紫笋茶,以及对长兴山、水、茶的眷恋,踏上了返程。 一路上我还在想,茶的秘密被写进了三卷十节,不过7000字的《茶经》里,陆羽秉承神农衣钵,凡茶都亲历其境、“亲揖而比”、“亲灸啜饮”、“嚼味嗅香”,尽显虔诚姿态,于是,华夏人的喝茶便定格在陆羽的论述里。

大唐贡茶院,就是关于茶的梦境………… 梦中响起了,许巍的歌《喝茶去》: 今天下午的风很柔和 悠闲的喜鹊回旋在山林 这空山鸟语 轻风泉水呤唱 寂静悄然的天地 空中飘洒而下的阵雨 摇曳水里荷花起舞轻盈 透过这屋檐 珠帘般的雨水 看这清凉的翠绿 …………

绿海 摄影 长兴.水口.顾渚…………大唐贡茶院 2016年9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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