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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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3日 2015

你是距离我最远的爱 文林诗选(二)

文林,男,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当过教师、记者、电视台制片人、编导和杂志执行主编。著有随笔集《寻找张爱玲的上海》,长篇小说《灿烂》、《桃红李白》和电视剧本《玫瑰花儿红》等作品。现居成渝两地。

冬妮娅或有咖啡的早晨 太阳斜射的时候 你的剪影恰好上墙 在悬挂过领袖像的地方 有一只遗忘的乳房 你把大腿伸向阴影 咖啡豆就跳出金属的摇滚 一只唤做“思念”的猫 趴在昨夜的余温里 当南屋的钢琴声响起 巴赫的手从甜蜜中伸过来 抓住橘黄色的桌布 音符就变成异乡的颜色 你开始沿着想象奔跑 设计一匹烈性的马儿 装载用不完的激情 去小说的封面恋爱 旧年的痛依然清晰 晨光中的飞鸟撒下离别 雪地上远去的火车 在天边吐着淡淡的烟雾

秋天的苹果树 只需看一眼怀孕的样子 就知道身姿多么富裕 那些为赞美羞红的姊妹 正等着十月大开金口 巧笑的多重含义 或风骚或缱绻 如果放到篮子里 更多的秘密将泄漏 唇齿间充盈的夜色 会流向寂寞的人 你会想起远方的炊烟,清晨的信天游 或者放下手中的活儿 打开一扇扇窗门 让蓝天进来,羊群进来 清凉的风穿过你的腋下 带走这忙碌的季节

再见江口 你摩登时尚,站成鲜花的姿势 镇子很古老,快门摁一次 背景就模糊一片 由东向西的风打巷子吹过 带着桃花的气息 你是另一种味道,像一个记忆 那年水路繁忙 花轿从码头上岸 沿着四十里山路 你的耳朵开成了莲花 送亲的人止于油菜地 盖头下的十六岁 绕过九曲十八弯 梦在门前戛然而止 祠堂的香火正旺 春天挽起的头发 被一个姓氏固定 穿过高墙,世界一片死寂 只有成群的儿女说你贵为母仪 看你坐在堂前如一面镜子 等着早晨的风带你去上游 去很久以前的大坡 想那家人耕读相传 屋后桃树如云

你是距离我最远的爱 你是距离我最远的爱 隔着太平洋,赤道把我们分为两半 你的冷是我的热,你的寂寞 是我的琴声,在没有笔的年代 我们靠思念打发白天和黑夜 你是距离我最近的忧伤 有时隔着一扇门,有时就在我体内 如果幸福必须与你分享 痛苦则由我独自承担 你可以在我梦中随意进出 我却抓不住你来去的影子 你是风的指尖,窗前的雷电 想象的屏幕,内心的独白 许多年来,我把你绕成旅行的山水 一个个花开花落的季节 在灵魂的深处,在生与死的诀别中 做成最长的一声叹息

你的白天是我的黑夜 当你开车沿滨海路冲进阳光 我的梦会拉成风景 我会在郁金香的花海里 看光影中事物的千变与万化 跟你去商店和学校 抚摸一个个玩具和孩子们的笑 看某个大人物在例行酒会上 说服他的粉丝移情 我会发出甜美的梦呓 得意的说:谁也别打你的主意 然后翻过身,从你的耳根开始 下一场美轮美奂的雨 我会拽着落日的尾巴 留住你的精气神 等我从另一片朝霞里醒来 带你去爱的浪头 升起、落下,再升起 直到和你的寂寞一起抱住 去无边的黑暗 发出阵阵幸福的呻呤

北京之春 黄天撒下厚土 红墙飞出杨花 阳光下,掀开的门帘冲出一股羊臊味 新折的柳条抽打着捂冬的老棉被 此时,季风已卷起了刀刃 什刹海的鱼儿游进了如雪的云 沿着京密引水渠 一群大雁正飞往燕山以北

晴 把伞收拢,放到屋角 大开窗门,让清明跃上高楼 晴在头顶,蓝底上绣白 河岸无限,一匹马跑成了风 你是风的软肋,惧怕斜刺 如果风不停,你就会一直张望 就像水张望云,人张望消息 缘分张望佛…… 而佛,也在不停地张望 佛的张望告诉我,真很远 善很少,美藏得很深 只有张望随处可见 我是你张望中的一粒尘埃 光穿过我,声音穿过我 你的谜底穿过我 在温暖到来之前 也许,我也会穿过你的内心 像梦里的一只燕子 给你带来春色和雨露 还有大片大片的盛开

写给爱人的诗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也不知道你今年几岁 多年来我想象着你 走南闯北经历人生 我曾寻遍祖国的车站码头 寻遍一个个春天 看花儿开了又谢 夜色把果实结满枝头 我会想你走来的样子 羞涩的红丝巾和飘荡的裙 还有十七岁的笑容 音乐里回旋的矜持 我会和你生一大堆孩子 让他们继承我的刚强你的美丽 去世界各个角落组成不同民族 充当新兴人类的始祖 我还会为你设计未来 那时,如果我死后孩子还小 建议你不要急着再嫁 (我留下的存款足够你挥霍) 假若平静的生活觉得孤独 就翻开我的诗集想想过去 在那些字行里 你是一头青春的小鹿 我墙上的眼睛会一直看着你 与你重回幸福时光

父亲 父亲是一本鲜活的家谱 由此可以看到一个乡村的历史 以及无常人生 1930年,父亲在名叫瓦厂的地方 重叠无数亲切的脸 一步步向我走来 遗传他的语言和脾气 父亲说:一条牛尾巴遮个牛屁股 还说成龙上天,成蛇钻草 那些日子,太阳很大 太阳照着我的屁股和游行的队伍 打太阳升起的地平线走过 父亲教我习字,学算术 讲裹着头帕的爷爷 振兴家道,在王家坝一带 留下众多的传说 后来,解放的枪声响了 爷爷消遁在龙泉地里 从此,山里山外恍若隔世 一张张重叠的脸随时代散开 犹如一个个失落的符号 父亲开始习惯回忆 写一些简短的文章 纪念就要模糊的地址 他会坐在成都的南阳锦城 上海浦东的锦绣满堂 想后河的鱼和旧院黑鸡 2009年春节,父亲说 我是他播撒的春天 家族中开得最艳的一朵 如果可能,也应该像他那样 当一粒生生不息的种子

乙酉年秋,与李亚伟、陈琛游丽江 越野车带着一身绿冲上了天 鲜奶凝结的云朵 在蓝色的屏幕上 我甘愿掉进你母性的深渊 我愿意用死换取你爱的内部 长出格桑花的甜美 守候另一个抵达的时辰 从你灵魂的一角 聆听远古的回响 我也期望留下来 做一个诚实的牧羊人 搭一顶散发着酥油味的帐篷 娶妻生子,让喝醉的黎明 画出神奇的东巴之鹰 带我去玉龙去梅里 去神秘奢华的木王府 用晚霞裁剪玉河的新衣裳 看晨曦中走来的香格里拉 在一片纷扬的雪花中 赐给我生命之符

午后的乌镇 划开水中的童年 倒影里就会传来笑声 或许妈妈的故事还没讲完 还停在某一棵树下 船儿就驶出了东栅 巷子里是另一番情景 屋顶洒落的阳光很淡 故事主人公的背影 是油纸伞撑开的春天 旗袍上的麻花辫由西向东 搅花了屋檐下心慌的眼 她走过井台,走过码头 走过一个个青涩的梦 夏季就开始疯长,热风中 一只蝉把院子叫得金黄 细若游丝的雨很温润 踩着青石板压着的日子 喝一碗红糖水,吃一个盐茶蛋 心事就会牵出很远 直到碰见一个异乡人

泸沽湖畔的阿喀达玛 站在院子中央就占据了风水 她对门前观天的外祖母说,新房要长高三层 水波里要看到屋脊的影子 外祖母耳背,雕刻的脸躲在头巾下 手里的烟杆像一杆点燃的鸟枪 外祖母的沉思还在滚烫的火盆里 烟雾把思念牵得很长 从屋檐一直牵到缀满星星的天河 天河里的鱼是外祖母的姊妹 她们长着六十年前外祖母的样子 在云霞中漫游,弄乱了许多人的心 外祖母对阿喀达玛说:心一乱就啥都完了!    外祖母还讲到了湖边的走婚大王 说他有一对宝石般的眼睛 可以看到鱼群中最美的一条 那个像镜子的夜晚不仅照得她心花 也晃得天上的神昏昏欲睡 大王让鱼儿游到人间 游到火焰飘拂的裙摆下 他烤熟了外祖母的十六岁 将其扔在蓝悠悠的湖水里 养出一段广为流传的神话 外祖母说她后来便有了 女儿和女儿的女儿,有了这爿简陋的客栈 如今外孙女要把客栈长高三层 外祖母暗想:她是不是也遇到了 那个一去不返的走婚大王

看海 需要早起,椰林背后 有很软的唇等着亲你 那时,如果天边被点燃 世界会瞬间变成金子 你的高傲被擦得透亮 无尽的蓝向你涌来 那时,你会迷失在一只五彩的贝壳里 看到童年和海龙王的女儿 如果深陷其中 还会有亿万匹马穿过你的耳膜 直达受惊的心脏 那时,你温柔的局部 会潮起潮落,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 告诉一条鱼或乌贼 让他们带你去夜色中沉湎 享受快乐和快乐的价值 那时,大陆和次大陆会成为 理想和非理想的嘲弄 你会被无限夸张 送给八丈高的浪头 在一片晕眩中摔得粉碎

我的眼镜世界 我拥有各种眼镜 平光、近视、偏光、变色、老光、隐形…… 架子也分金属、板材和无框 它们在人生各个阶段和各种场合陪伴我 把我打扮成时尚青年、知识分子、黑帮老大或慈祥的大叔 而镜片后的我,其实只是个虚荣的寻常人 我戴上平光镜,斯文就立刻在镜子里要我加一根素色围脖 斜挎包也要我将背带收短,做出一副远行的样子 亲切的微笑是少不了的 若是在灿烂的四月,还要加一点青春气息 比如给Lee牌牛仔裤配一双颜色鲜艳的板鞋 手腕上戴一只Casio高级运动表 换上有色的偏光镜就不一样了 我会着一身超酷的意大利皮装,戴俄罗斯小羊皮手套 弄一辆哈雷摩托停在地下停车场 这样,后座上的长发妞儿随着我潇洒的急转弯 就会惹来一大堆羡慕嫉妒恨 逼我上演老掉牙的“英雄救美” 变色镜片则给我多重身份 我可以像一个国务委员或县农机站的站长 站在人民大会堂或海拔最低的机耕道 向注视我的人喊话,要他们团结一心往前看 为祖国建设做贡献,把自己训练成 没有怨言的老黄牛和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自卑的时候,我会把近视和老光镜偷偷拿出来 架在有些塌陷的鼻梁上 透过瓶底厚的镜片,周围的一切有了喜剧的特质 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花台边慵懒的狗 我都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看到精神和理想不过是相同染色体遗弃的骨头 只有隐形镜能给我快乐,把我还原成本来的样子 回到童年山间的小路 见到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的小伙伴 他们如海浪一样的笑声 正穿过墨绿色的森林 久久停在我头顶的蓝色天空

最后的红色娘子军 她叫王运梅,时年99岁 穿着剧中红军的服装 在假想的南霸天府邸 接受游客的瞻仰 院子里开满了花 有些枝条上还站着鸟 广场上从早到晚的活动 像荒诞滑稽的战场 曾经的战友被贴在墙上 最美的一个叫琼花 因拒绝与敌人性交 被战刀切开了胸膛 人生的悲凉在院子里 就像成排站立的椰林 如果血性还能再次唤醒 愤怒就会成为子弹 就会在梦中发起冲锋 去打倒虚伪的救世主 打倒万恶的贪污腐败 打倒新生的恶霸土豪

我的同事喻言 大部分时光在床上度过 武侠在身体里被咳成痰 吐在稿纸上,就成了梦中的情敌 偶尔去学校看看 阳光下的影子很重 只要站上讲台,黑板就花哨 学生便是切开的瓜果 用几个生词和笑话让早晨发芽 开出彩云和长裙,风骚的艺教 就会摆出各种鱼的姿势 等一张网拉去清蒸或红烧 如果这一天吃得太饱 就勒住黄昏的腰带 钓一个肥美的过江 去金竹宫粘贴夜色和音乐 如果还嫌不够 码头就会变成屠宰场 让好汉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生活的来源主要靠编 企业家的头在杂志上可大可小 形象可以放在上面,也可以沉底 版面的折扣一般减半 要是运气变成国府批文 价码就会点燃,打上红色烙印的导弹 将一齐射向祖国的县级机关 旧货买卖是另一种说法 不仅分西洋和东洋,还有宽松和紧身 要是口味不对,客人说的是普通话 两只眼睛就会一下子凸起来 瞪着镜片外的假绅士 大吼一声“我靠!” 他生于1967年,“文革”刚刚开始 浪漫和混乱是他的长诗和舞台剧 到了成年,师从鲁迅学会咳嗽 学会用康大叔的人血馒头贿赂江湖 那些年,从西师到江北城 嘉陵江的下游被玩成了一把大刀 直杀得两岸少女不敢怀春 一城的兄弟不谈借钱 注:喻言,男,重庆人,诗人兼商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与我在重庆同一所中学任教,现居北京。

姐妹 这叫花开两朵 如果成长顺利 姐姐会选择上风 摆出的姿势很浪漫 表达却倾向现实 另一朵属于早晨 属于一只挂单的飞鸟 就像一罐封闭的蜜 桃色的梦一直做到出嫁 人生才浮现出来 她们有时铁板一块 有时跟母亲争风吃醋 天性被泪水浸泡 即使懂得千万种打扮 镜子也难以成全 生活的信心来自父爱 用珍珠的甜占领男人的左手 再将他的右手变成印钞机 一切就会成为神话 成为一场美与丑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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